2010-01-22 16:36:50Lawrence

【藝語】IMPROMPTUS‧即興曲



看得懂的裸體叫 A 片;看不懂的裸體叫藝術。

感謝大美女Monica的邀約,晚上在公館附近欣賞了一齣現場藝術。距離上次觀看現場表現的小眾現代舞,已經想不起來是甚麼時候了。

以下將討論到劇情,不想知道的請點開。

這齣表演分成三幕,編舞者自己就是主角,也沒有正式彩排,所有的道具都陳列在舞台上,從布景、燈箱、服裝…,除了兩撮假髮,一切都是白。開始的時候,行動者背對觀眾換裝,背景音樂不但帶領氣氛,也成了暗示「換幕」的線索之一。行動者藉由事先由七名觀眾任意抽取,決定牌上動作的演出順序;七個動作為一輪,分別有著衣、全裸等子單元,還穿插吹羽毛、撐傘與灑紙花的動作。看第一段的時候我其實沒有很進入狀況,腦中還充斥著稍早簡介的幾個當代行動藝術大師的作品片段。

一開始兩位行動者背對觀眾、直接換裝。脫衣,取衣,穿上…一系列的動作看來稀鬆平常,然而,行動者男人的身型,穿上假髮、套上高跟鞋、別上象徵裙子的一塊不完整的布的「突兀」感,當下我還是被這麼直接的動作,產生某種心理對抗,也或許是我們距離舞台很近,大約只有兩、三公尺。不過,與其要說這種心裡是排斥的,倒不如說還在適應。

結束後。行動者與我們進行交流。

Monica說,她認為這齣戲很明顯的在討論愛情。第一幕是憂傷的;接下來漸漸轉入激情。兩位行動者的年齡差距,似乎無意間隱含了少窺老的情慾初探索。

戲有些細節坦白說是粗糙的。就連行動者自己也坦承,綑綁用的戲線營造出來的螢光效果不如預期,但我認為那無傷整部戲想傳達的意念。我還比較擔心矇著眼睛穿著高跟鞋,還要一邊轉圈圈會不會跌倒撞倒頭,變成萬白叢中一點紅之類的橋段,如此這恐怕會改變大加的詮釋角度:damn,快叫救護車!

雖然行動者宣稱戲劇重點不在性或性/別的呈現與探討。不過,舞台與行動者表現的符碼與肢體語言,確實讓觀眾產生這方面的解讀。是不是歧見另當別論。只是從醫學的觀點來看,「性」的轉變不論生理或心理,代表著人進入繁殖的準備與資格。但是社會從心理層面早已將它禁錮,甚至拿做是人與人、人與團體和團體與團體間的利益交換遊戲,且多半衍生扭曲,或成為建構新權力的基礎之一;抑或「性」是透過人的互動自然而然產生的演化?

現在只能確定演化會和一些舊觀念產生立即且明顯的衝突,引發群體的失序(對行動者來說,失序也是創造與挑釁/戰的契機)。而回到戲本身,性與情慾間的聯繫看似緊密,且「性」在生物繁殖的初衷與文化的變異兩條看似平行線,我想兩位行動者之間或許可以花多一點篇幅,製造更多互動來探討,引出第四幕或在三個段落的中間更細緻地處理這個問題(表演既然是在解讀創造、創造創造,就不要在乎時間,去看戲的人都應該要有沒捷運可搭的心理準備)。

而行動者本身呈現出來的,到了觀眾眼裡會不會有背於原創精神的歧義出現呢?顯然,淋胃乳的那段是行動者展現的激情,在觀眾看來卻是束縛交織著痛苦。詭異的是,原創劇本中,刻意選擇了「一切都是白」來表現愛情。

然而,「白」與「黑」原本存在於自然界,卻不被認為是種顏色,意味著一種虛空;一種none sense。假如場景全部抽換成大片的紅、黃、藍或紫,這部即興曲又將賦予觀眾甚麼樣的解讀空間?情慾的發揮是否會產生不一樣的結果?或者,利用燈光去浸染白底,這是舞台美學嘗試的另一個議題。

我請教行動者關於舞蹈中的裸體。

名舞蹈家林懷民有很多作品都有「全裸」或近乎裸的安排。行動者說,「裸」在西洋舞蹈中是很普遍的元素,有的是解放,更重要的是對禁忌的挑戰。看戲前的中午,Monica在電話裡向我確認尺度,讓我在表演結束後想到了關於傳遞與接受之間的問題。禁忌或許是大師之所以成為大師的理由,而不一定是真正有甚麼創造。即便在中世紀或近代,壁畫上的神祇與天使多見裸體,大衛像或「創世紀」裡的亞當,那小小的陰莖是暨謙卑又邪惡的圖騰。根據歷史演進的結果,性與中世紀後的宗教、道德結合,裸體的形象遭受扭曲與污名,迄今,台灣的法律上說裸體逛大街,構成妨害風化,不過,這阻止不了人對它跟性的連結與探索。

藝術工作者嘗試回歸、但就必須向禁忌引戰。舞蹈家厲害的地方除了在精神的創造之外,在觀眾面前現場的以肉身完全投入,同時引述了無聲的劇情,有聲的音樂,觸動或暗示觀眾某個相似的人生情節或文字、音樂作品,這是畫家、小說家、音樂家必須只能選擇透過畫布、文字或音符其中一樣對禁忌挑戰所不能做到的。

我唯一納悶的是,行動者也說這些劇情全然出自於想像,與自己的生命經驗幾乎無關這點。好像又與利用文字、音符展現創造的普遍情況有些背道而馳。

「今晚,我從 A 片演化到了藝術。」而且只花了四個小時。離開前,我對Monica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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