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30 23:09:39Lawrence

【僭堂】寫在 2009 封關前

 

《一月》

重遊草嶺古道,虎字碑、面太平洋的涼亭與天公廟的牌樓讓我想到阿爸,很多小時候的場景在腦海裡像鬼門開那樣穿梭漂浮,那裡的風景於我所賦予的意義越來越有「故鄉」與「家」的味道;一種溫暖油然而升,親情的確無可取代。

不再務農種蘋果。正苦於怎樣拿捏時間點的時候,公司突然說要減薪資遣,於是決定順水推舟(感謝上帝)。在人生唯一一次的 2009 封關前夕,我無意間讀到蔡康永的一段話:

        人家說,村上春樹的小說瀰漫悲觀的氣氛,卻讓閱讀的人很輕鬆。就好像吃一頓飯,如果知道有8道菜,每道菜都會品嚐出滋味,反之,如果沒完沒了,到最後你只會希望這頓飯趕快結束。事情總要有個結束,才品嚐得出滋味。年齡肯定讓你認識了時間殘忍的本質,令人感到絕望,也正因為絕望,產生了輕鬆的感覺。所以想做什麼,就開始去做,無論成不成,你都做,我覺得這是一種很不錯的活法。

    「摸索」應該是活著最有趣的過程,尤其在人生初期,別拒絕學習,因為諸事蒙昧,拒絕學習,就是冒險,因為賭的是後來的人生,自己也失去了改變的可能。

這段話讓我很有感覺。

坦白說從醞釀罷農到決定行動,中間確實花了幾個月,但真正要踏出這一步當下的真感覺,卻是腳有千斤重。我學著讓自己的銀行存款增加,更學著怎樣讓生活銀行裡的存摺,能在夢想與現實間取得平衡。或許現在還跑不快、飛不高,但總願意試試看裝上新翅膀。假如我能活到七十二歲,我一定不會後悔我二十七歲的這個決定。

詭異的是,當兵影響我最深的孟輔,竟然是我工作最後一天,和我在公司暢談到凌晨兩點的人。他離開後,我回到二樓的辦公室,黑漆漆、空蕩蕩的開放式空間讓人恍若隔世。他總是讓我看見連自己不知道的自己。退伍前的場景重演,而他一直都在,還有那輛藍色的馬自達,很神奇的緣分。

失去表弟。

從第一天發現到第三天火化,甚速。當白色的棺廓推向火葬場平台的時候,我突然還有一種感覺:Jimmy似乎離我更遠了。我從小一直對周圍死去的人有種印象,彷彿天國大門前有個崗哨般的中繼站,死的人都得先去那裡,得等到下一個認識的人去「交班」,原來先死的人才能離開到天國。我不知道是不是表弟去代 Jimmy 的班了,只覺得 Jimmy 走得更遠更遠,遠到看不見,且再不回來了,連夢也沒有。當下我好傷心、好傷心;不到半年的時間,彷彿經歷一場家破人亡的悲劇...

與朋友去花蓮溯溪,美中不足的是我不小心在安裝帳棚的時候弄斷了一根彈性支架。這讓我有種不好的預兆;果然到了午夜,疑似吃到髒東西,突然感覺不舒服,明明帳棚外天寒地凍,我卻不停盜汗,然後上吐下瀉,隔天只得草草結束行程,也掃了朋友的興。

開始隨身攜帶小網子,時時刻刻捕捉腦海閃過的吉光片羽。

《二月》

本著「後憲支援前憲」的精神,寫了一篇古寧頭戰爭六十週年的紀念小說。廿二日我去了板橋隊跟孟輔討論文章,沒想到隔了整整七個月;加上昨天(十二月廿九日),我又去了一次(這次去吃飯純聊天)。我真是個永遠沒退伍的不願役!

與老姐同往伯斯。這次的旅行,再次貼近澳洲生活,更讓我篤定了不再務農、人生重新洗牌的決心。

《澳洲月》

晨跑中發現專注的偉大:原來美麗的風景可以讓人不計辛苦的跑步。與憲兵司令部人車共用的「跑道」相比,我沿著河畔可以一直跑十三公里不覺得累;在司令部跑個三千就覺得上氣不接下氣,要死不活,打從心底哇哇叫!放鬆並投入做一件事,成效原來可以這麼驚人,好像老貓看見老鼠,抓到以後不立刻吃了,而是隨著老鼠不斷掙扎,越玩越起勁(好怪的比喻;應該說是曾國藩講的「精神愈用則愈出,陽氣愈提則愈盛」比較接近)。

《四月》

開始「搶救菜英文」,練習用英文寫日記……那種感覺很像回到小學一年級,但再也沒有「文章是自己的好」的感覺。寫完看過一遍,啞然失笑。同時開始準備教育部的華語教師認證,很有蠟燭兩頭燒的感覺。

你廿歲的忌辰。想起一年前,你老母我阿姨傳簡訊給鄉親寅友道:「今天是我兒子的生日,請大家傳簡訊祝福他」乍聞猶奇,然天下父母心,今可知其痛矣。

《五月》

失去舊朋友,也來了新朋友。歡迎認識我,親近我的生命。

教會英語,真槍實彈,只有四個字:鴨子聽雷,呱呱,呱…。離開教會,走向我的小機車時,無意間聽到一句台語「阿哩係咧講三洨啦!」原來這麼親切可人。

與大阿姨邊用餐邊掏心掏肺,總歸一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阿姨說,年近三十真的要讓自己有份穩定的工作,哪怕是「小小的成就」亦然,否則人生一旦過了四十,對事業的衝勁就會開始因為生活趨向穩定而加速消逝。這些話想不到在半年後中阿姨幾乎一模一樣的重述一遍。春秋時代的孔先生也撂了狠話,說一個人過了四十歲還會讓人覺得看輕,這人大概沒救了。

我見證了她們四姊妹像之前被打散的T1000,經過表弟這件大事與其他細屑的牽引,慢慢重新增溫、融合,似乎準備重生,不可思議!再次感謝上帝。

《六月》

英文課程結束,感覺有了基本武裝,好歹比兩個月前紮實些了。不過還是很猶豫要不要立刻去考 IELTS。第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感到這條路並不好走,長路漫漫眼前一片荒蕪。

中文用了廿幾年,第一次去師大接受正音訓練。頭一次見面老師一個個糾正發音時就對我特別照顧;「我用枕頭枕著頭」該怎麼發音?一堆人講出來恐怕都錯。學到這裡方知中文發音要「正確」大不易,好歹要出去教人家,總不能含含糊糊得過且過,也算是開了耳界。

重遊澎湖,感觸不同,還獻出了我生平第一次的獨木舟經驗。不過浮淺只能撐半個小時左右,還是會浪暈,很沒用,但我很樂意把責任推給我那沒用的小腦等器官;上岸了還是很不酥糊;就像看到馬先生對著鏡頭說「謝謝指教」、「依法行政」那樣,想吐。

《七月》

 七月流火,暑氣逼人。老媽還替我準備愛心冰壺,裹著毛巾上考場。想不到考華語認證的人竟然還有兩三千之譜!台大普通教室的設備比起五年前好太多了;不僅桌椅照明全換新,還有冷氣、投影設備,這五年五百億灑下去真是了得,money is power!隔天的口試,人人一把耳機,我聽到附近一些老老師正經八百的發音,有點像是台灣國語裝正經的味道,挺歡樂的,聽似嗯嗯啊啊毫不含糊,不過真按黃老師說的標準,大概都會被扣分,這節考試雖然不到半小時,但過程真讓我好幾次忍俊不住。

《八月》

IELTS 第一次處女秀,不甚理想,作文沒寫完;出場的時候就知道準備再填一次報名表。老姐說,你要練到連作夢都夢到英文,那才算是認真。

好笑的是,這個月我夢到了!場景就在國外某學校的一間階梯教室裡,背景好像是剛下課,有人在找老師不知道討論甚麼,我很認真想聽懂前面的幾個女生跟我說甚麼,但怎麼聽就是幾乎聽不懂,然後心裡浮現一連串的恐慌。我確信他們講英文,他們就在我面前,距離不遠、音量正常,接著我就驚醒了;老話一句:「啊,原來是夢!」。

《九月》

她離開一年了。我在心中盤算著:「時間好快!」夢裡仍有一絲陽光:我終於夢見了吉米。夢裡的她盤躺在大門的腳踏墊上,像是個變形蟲,一下子捲成毛茸茸的毛球;一下又是長條狀,像貂一樣的毛,覆蓋她小小的身軀上,還有她看似好奇、可愛的表情。而坐在對面的老爸拿著一包零食,有意無意地逗弄她。她趨前站立,前足跨在沙發的扶手,似乎亟欲想得到父親手上的一點零嘴…。

 

接下來就記不清了;但我好感動!有種釋懷的感覺。

 

 

順利取得華語教師認證資格;口試成績相當滿意,感謝師大的黃秀鈴老師。

 

 

在澳洲教育展上遇見一位申請學校的前輩(正式 offer還沒拿到,不能算學長),從樣貌到談吐的樣子像極了我在部隊的一個學弟。我雖然因為獎學金與學費的問題回頭找過他一次,但說真的,他連解釋的姿態都讓我覺得有點「不知道在跩些甚麼」的優越感,跟學弟在「專業」面上對人的態度很像;突然間,我心中浮起那麼一點不酥糊,決定早早結束與他的談話,繞去看其他州的袋鼠。

 

《十月》

 

很悶的一個月。從一張法院的通知單開始…看似陰雨,雨過天晴。

 

《十一月》

 

「榮耀歸神」、「與神同樂」竹中彰之旅最大的收穫。

 

◆ 

 

中阿姨把豪宅搬進國宅裡了!她新裝潢的家美呆了,那廚房和陽台根本讓人嫉妒嘛!

 

《十二月》

 

再度應孟輔之邀寫了一篇文章,初稿來回修了五次,他才沒繼續「追殺」。經過他進一步刪增再往他頂頭上司那兒丟。據說這回比賽由司令部裡九個上校大頭選評,有五個給第一;四個給第二,看樣子今年部慶頗得四年前我倆聯手重登泰山的風華之勢。總之我比較擔心孟輔他本人;畢竟稿子送出去了卻被他號稱中文系出身的頂頭上司稱「文章不該這樣寫」,囉哩囉唆念了一頓,結果交到司令部還拿了個全軍第一。這下子可好了,他的上司等於一次被五個上校狂巴,不過我看孟輔大概好日子結束,以後天天被他老闆找麻煩矣。

 

 ◆

 

一場飯局可以有很多思考,回顧今年,過去每天採訪的泛泛空談逐漸被跟幾個前輩深談所取代,「與神同樂」、「榮耀歸神」這八個字尤為無價!我到現在才體會,卅歲之前期許自己是一塊海綿,要柔軟,要能屈能伸,不管乾淨的水還是髒水都能吸收,真的不簡單。昇恆昌的執行長蘇森相先生又是個例子,雖然他是為了做生意。還有孟輔和 Monica,根本就是對談人生的金童玉女,關鍵的一年感謝你們的出現,給我指引南方路(本人貪生怕死暫還不想往西謝謝)。這外表平靜的一年,實則醞釀我隱隱然火山爆發的心,失去的有夠多,得到也不少,再次感謝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