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場，出現首次的厭倦和失神。
我在幾個段落完全跳脫出角色，極度有意識地在執行動作，並且記憶前幾場的身體狀況，試著重現。

就這樣，然後腦袋一空。

我很驚訝自己竟然允許這樣的狀況發生，或者是說，我很驚訝自己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然後突然很想把責任先暫時推給隱形眼鏡的不適。

希望這只是七天一循環的低潮。


這次來亞維儂的演出，想了很多事情。

很認真地，包括，自己是不是真的適合走表演。

有人又會說，你適合阿，你為什麼要想這麼多？

可是，我看到滿坑滿谷的街頭藝人、熙熙攘攘的高能量演員在街頭上展路頭角，進入角色地穿梭移動在觀光客中；他們那個才叫做熱情吧？他們那個才叫做訓練有素吧？

我這個跛著腳的人，放不開地在街頭上杵著枴杖，強顏歡笑又怯懦地用法文喊者歡迎來看戲。

是我不夠愛這個行業還是我天生放不開還是什麼？

還是就是我就是沒有那麼適合？因為我好像沒有他們這麼快樂。

你說maybe他們的自得也是裝出來的，人人都有自己的苦中和痛苦；只是我看不到而已。

那，他們終究還是比畏畏縮縮的我強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顧忌些什麼，我也很想走上街頭展露頭角，但是我終究是選擇了慢慢fade out。

就算我在舞台上才真的是亮眼，那又有什麼屁用？更何況我也沒有亮眼。


馬克白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不是我慣有的譁眾取寵，也不是我習慣的虛張聲勢，也不是我本身個性相近角色，更不是我平常的樣子。

原來我要approach一個這樣跟自己不搭嘎的人很痛苦。要怎麼享受？我不知道，暫時給了自己一個問號。

從前感覺很輕易地就可以奪得眾人目光和笑聲，當然，迎接而來的就是掌聲。
這一次，特別是在亞維儂，我在怎麼用力，在怎麼努力，都像在大海撈針一般徒勞無功。

尤其面對少得可憐的觀眾，他們本來就會聽起來奚落的掌聲更讓我無去無從。

我是靠掌聲在過活嗎？我有那麼需要肯定嗎？還是從前得來太易，現在卻追得好累好喘。

到底表演的真諦是什麼，曾經問我自己幾萬遍的表演神聖性又在哪裡？這裡我只看得到我輸了。輸得很慘。

為什麼我會用輸贏來形容舞台的表演？因為這本就是一場戰爭啊，演員和觀眾之間的戰爭，演員和空間之間的戰爭，演員和演員之間的戰爭。

然後我們想要贏。

OK，我想要贏。

但是先讓我喘口氣。
我需要喘一口氣。

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