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26 18:02:50鄭敟下課囉~♡

【〈如果我有一座新冰箱〉創意版短篇小說(連載版之part3)】-110學測考題變小說(轉載請「務必」註明出處)

   進入這所人人稱羨的女子中學讓我遇見了「真」。

 

  我和「真」邂逅於開學那天的公車上。

  當時趕著上學的大家正排隊等待刷卡下車,在我的前方有位短髮俏麗的迷糊女孩,她的悠遊卡之餘額不足以支付車錢,當她手忙腳亂地尋找零錢時還將錢包給掉到了地上。所有同學都在等她,後方已經有人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我來幫妳刷吧!我有兩張卡。」我說。我的心裡也很著急,卻不忍心苛責慌亂的她。

  在她回頭向我道謝的時候,我注意到她制服上金黃色的學號,數字兩旁和我一樣各有一條橫槓,那意味著她和我同樣是第一天上學的新生。

 

  第二次遇見真,則是在社團活動的時候。

 

  那天,我一走進社團教室,就聞到一股熟悉的甜膩油炸食物氣味……自從搬到這個城市來生活以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那樣的味道了。那對我來說是父愛的味道,也是「等待姐姐」的味道。

  我循著甜味望去,看見一位留著短髮的女孩正坐在椅子上閱讀英文雜誌,同時吃著一條灑有糖粉的東西。她,看起來有些眼熟。

 

  那氣味勾起我萬千鄉愁。我走上前,揮著手說:「Hi,是妳嗎?公車上的那位同學?」

  女孩抬起頭,慌忙起身:「啊,是妳!上次謝謝妳。」看上去有些靦腆。

  我對自己的唐突感到不太好意思,伸出手對她說:「好巧啊,原來我們同一個社團呢!我是十班的林縈靜,妳呢?」

  女孩回答:「我是七班的,石宜真。真的好巧。」她的臉紅了,抓著食物的左手顯得有些侷促。

  「妳在吃什麼呀?一進門就聞到味道了呢!」我急著切入正題。

  「白糖粿,我早上帶來的。已經冷掉了。味道很重嗎?真不好意思。」與俏麗的外型不相符的,是她略顯怕生的靦腆模樣。

  我搖著頭說:「不,不會的。我只是好奇。妳也住過南部嗎?怎麼會知道白糖粿呀?自從搬來這個城市以後,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食物了。」才剛認識就問人家在吃什麼,讓我覺得自己有些魯莽。

  真抬起左手答道:「這個嗎?這是我們家賣的,我媽媽在市場賣白糖粿。我是在外環城市長大的。」

 

  參加同一個社團的我和真由於興趣相投,總有許多話可以說。

 

  真很喜歡讀史地,也喜歡探索許許多多的「冷知識」。

  有一天,在社團活動開始前,真指著地理課本後頭的世界地圖對我說:「靜,妳知道嗎?在北美洲早期的移民中,不只有受到迫害的清教徒與盎格魯撒克遜人,法國人的人數也是很多的。這在瑪格麗特.米契爾的小說《飄》當中也有提到,女主角郝思嘉的母親就是有法國血統的美國東岸海濱貴族,長得很漂亮。」真說這話的時候,雙眸燦燦發光。

  「《飄》有被拍成電影呢!費雯.麗超漂亮的,她在電影中的扮相好像《美女與野獸》的貝兒。咦?貝兒也是法國人耶!費雯.麗也有法國血統嗎?」我問道,腦海中浮現迪士尼動畫片中貝兒動人的身影,以及童年時姐姐對我說的:「在美國有一個迪士尼樂園,《美女與野獸》的貝兒以及《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愛麗絲就住在這裡。」

  「費雯.麗好像沒有法國血統,她是英國人,跟『夢遊仙境』的『愛麗絲』是一樣的。她在印度出生,長大後在英國演出話劇而受人矚目,後來才到加州演出好萊塢的電影。」真指了指地圖上的印度,又指了指英國,接著將手指移到加州的位置。

  這時,我突然感到眼前的人似乎不是真……她是姐姐!是許久未見的毓安姐姐!

 

      *    *

 

  在我的心裡,經常將姐姐的身影與眼前的真重疊。只要和真在一起,我就感覺姐姐彷彿在我的身邊,感到充滿了力量,母親的嚴厲與高標也不再那麼可怕。

 

  我常邀請真來家裡一起讀書,我為真解決英文方面的疑惑,真則和我分享她讀史地時的心得與新發現的「冷知識」。

  有的時候,我和真讀書讀累了,會一起到便利商店買一杯宇治金時冰淇淋,坐在店裡共食,讓我們可以暫時自書堆中抽離。

  我在家裡是不能吃宇治金時冰淇淋的。母親並不禁止我吃冰,只是宇治金時冰淇淋會讓她想起父親,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婚姻,於是家中冰箱的冷凍庫從未冰藏過宇治金時冰淇淋。

 

  暑期那時,我和真吃完冰淇淋回到家中。放鬆了心情的我忍不住對真傾訴母親對我的殷切期許讓我深感負擔,我好渴望能夠得到母親的鼓勵與讚美,可是無論我再怎麼努力,在她的眼裡我都是一個不成材的人,我已經許久沒有得到來自她的一點掌聲、一個擁抱。

  「真,抱緊我。我好寂寞,我好希望有人能抱緊我。」我將頭靠在真的胸前說道。

  依靠著真讓我彷彿回到小時候,那時我也常摟著姐姐的脖子,靠在姐姐身旁,聽姐姐為我讀英文繪本中的公主故事。姐姐總說:「小縈好棒。年紀這麼小就聽得懂故事在說些什麼了,以後肯定不得了呀!」

 

  靠在真的身上,讓我想起已遠離的童年幸福,這讓我更加感到現下的寂寞與高壓難熬。我不禁咬住嘴唇避免發出聲音地啜泣了起來,並抬起頭看著真,就像小時候望著姐姐一樣。

  真也正低頭看著我,眼神中充滿愛憐。突然間,真俯下了頭,吻上我緊閉的唇,鬆開了我嘴唇上的緊繃。

  在那一刻我感到困惑,卻不願將真推開。我一隻手緊緊摟住真的脖子,另一隻手則貼在真的後腦。我好想要把真的體溫全都揉進我的身體裡,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暖了。

 

  突然,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妳們在做什麼?」是母親震怒的聲音,震耳欲聾,像一枚自空中落下爆炸的燒夷彈。我們被嚇了一跳,趕緊彈開,低著頭瑟瑟發抖。

  「妳們剛才是在做什麼?變態!不要臉!妳們怎麼這麼骯髒?」母親極為憤怒。我被罵得完全不敢抬起頭來,只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很骯髒、很羞恥的事。

  母親對著我與真咆哮,用我這輩子所知道最惡毒、最殘酷的詞彙形容我們方才的行為。我從沒想過「齷齪」、「下流」……等等字眼竟會和我產生連結,我感到自我的價值被這些字眼徹底地摧毀了,六神無主的我再也支持不住而跌坐在地,低著頭任眼淚撲簌簌地滴落腳邊。

 

  直到聽見母親宣判般地說:「靜靜,妳聽好了!以後,我不准妳與石宜真往來。要是讓我知道妳們還有往來,妳就給我走著瞧!聽到了沒有?石宜真,妳也是,聽到了沒有?」我才回過神來。

  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被姐姐疼愛」的感覺,可不可以不要再度把姐姐從我的身邊奪走?

  我拉著母親的手,跪在地上求母親原諒我們:「媽,不關真的事,真的不關真的事。不要這樣,我以後不敢了。我保證再也不會了。」

  可是母親不顧我的哀求,無情地將真趕出我們的家門,還要我待在房間裡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

 

  那天晚餐時,我坐在飯桌旁靠近冰箱的位子上,一點食慾也沒有,只是望著眼前的碗默默流淚。

  「林縈靜!妳現在是在怪我嗎?這樣就不吃飯,是在耍什麼小姐脾氣?」母親看見我吃不下飯的模樣,似乎很是來氣。

  「不是……」我輕聲說,將一小口飯送進嘴裡。

  「靜靜,妳已經不小了,必須懂事。不准妳和石宜真往來都是為妳好。妳自己想想,妳們兩個那像什麼樣子?能看嗎?不噁心嗎?別人知道了,不會覺得妳們有毛病嗎?」母親嚴厲地說道。

  「是……」我輕聲回答,繼續食不知味地咀嚼方才送入口中的米飯。

  「妳要記得,媽媽自從離婚以後,就只剩下妳一個人了。妳是媽媽未來的依靠,妳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要被人瞧不起。妳絕對不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自搬來這個城市以後,母親總把這些話掛在嘴邊,三不五時提起,其實我早已聽得不耐煩了。

  「好……」我盯著碗裡的白飯,依舊順從地答道。

  「今天看到妳跟石宜真那個樣子,我真的很生氣,也很痛心。妳不要好的不學,專學妳爸林志亞做些下三濫的事情。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母親提到父親時,總是咬牙切齒地。

  「我很想爸爸,很想姐姐……」想起爸爸與姐姐,我的眼淚又滲出眼角了。

  「想?有什麼可想?我也很想妳姐姐,可是妳爸那種爛人有什麼可想的?當初我也想帶上妳姐姐,要不是擔心生活負擔過重又考量到妳姐姐在高雄讀書,我怎麼可能讓妳姐姐跟著那種人?」母親越說越生氣,將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

  「不管爸爸跟妳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他都是很好的醫師,也很疼愛我們。妳不要再詆毀他了!」我終於受不了了,抬起頭對母親吼道。

  「很好的醫師?那種人會是很好的醫師?那種背叛家庭搞小三、小四、小五……還有『小王』的人算哪門子的好醫師?我不准妳想念那種丟人現眼的人!」母親將碗丟在桌上,雙手在桌面一拍,站了起來。

  「他不是丟人現眼的人!他是我爸爸!」我也站了起來,放下碗筷向母親大吼。

  「啪!」一個清脆的聲響,母親朝著我的臉呼了一巴掌。霎時,我愣住了,這是母親第一次打我巴掌。

 

  母女倆隔著餐桌對視,久久說不出話來。

  忽然間,母親顫抖著哭了起來:「我怎麼會這麼命苦?天啊!祢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丈夫靠不住,就連女兒也不成材!大女兒已經被爸爸帶走了,小女兒又跟她爸爸一樣變態!」

  母親哭著,開始不停朝自己臉上搧巴掌:「陳淑瑾,妳怎麼會這麼失敗?在婚姻裡被瞧不起,丈夫搞七捻三還有小王,居然連女兒也和她的爸爸一樣!妳真的該打!太該打!妳的人生根本沒有指望,壓根一團糟!妳太失敗了!」

  母親掌上的勁道越來越大,將她的臉頰都搧紅了。

  看見母親這個樣子,我嚇壞了,連忙衝上前拉住她的手哭喊:「媽!不要這樣!媽,我一定聽話,我會聽話!我如果不聽話,打我罵我都沒有關係。不要打自己,我求妳不要這樣!」

(未完待續)

鄭敟下課囉~♡ 2021-08-26 18: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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