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疼的微笑
整個十二月忙碌極了,上半個月慰勞式的送自己一朵繪本花,拼出十五幅圖文繪本,一邊畫一邊流眼淚,不是感動而是過勞傷眼,還好天天游泳維持住體力,捧著一朵繪本花,我帶淚微笑,又疼又喜的眼睛繼續盯緊下半個月的書寫進度。
一本必須在年終結案的專書,終於完稿了,眼睛一樣又疼又喜。午夜我把定稿連同照片圖檔寄出後,給美國和法國的家人寫了信,告訴他們新的一年我的創作新計畫。信末一句說:「今年的目標都完成啦囉,明日可以去看電影囉」一整個月,我唯一的休閒娛樂,是歲末的一場電影。
還在趕稿的階段,我得聽五十小時的田野訪談錄音,一邊看現場拍的照片。我戴著千羽的哥哥從法國寄來的高級耳機,那大耳罩十分輕柔細軟,貼在耳朵邊感覺像一朵雲,但連續聽上好幾個鐘頭,耳朵仍會因過勞而發疼。眼睛更是靈敏的靈魂之窗。繪本做最後修稿時,我得一遍一遍檢視細微處,調整色差。過度疲勞的眼睛一樣淚眼婆娑。
千羽用新買的相機幫我拍繪本照片,他採用不同光圈,以一式四張的方式拍了一系列照片,精密機器的穩定度真是驚人,我的高敏感度和機器的精密度很快融合成一體。我在電腦上開啟一個新檔案,用一對一的圖檔對比,去感受更細密的色調與光影,篩選時也很自然融合情感,做出最好的選擇。我發現要精粹選出協調柔美的一整本繪本定稿圖,可以藉助光圈設定,去掌握一幅圖的明暗,因為敏感的相機會比人更精準的捕捉一朵雲飄移時的光影,而我得替那朵雲注入彩色的情感。我很快在數百張照片裡挑出色彩鮮明又穩定的十五幅圖。
戴著耳機聽過田野訪談錄音,整理出來的一本專題書,對我而言不是定稿,而是一種旺盛生命的萌動。因為我是用長篇小說和劇本的架構在進行書寫,一個階段的定稿像是開墾出來一片土地,我接著要在新春展開種植計畫,我心裡的玫瑰將在那裡盛開。
十二月,整整一個月都在趕進度,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壓縮在掌中,我得充分掌握時間,才能完成既定計畫。有時發現感性的真我被忙碌磨損了,還得找方法潤滑它,維持心靈的明透澄澈。我一邊趕稿一邊想,認真生活、堅持創作,意志真的必須十分堅定,才能在新的一年轉彎行,走向新的方向、新的旅程。
歲末,已經養了二十年的烏龜,進入半冬眠期,他日夜都挨著客廳地板上一盞夜燈取暖。我幫他換了三個位置,最後定點的暖窩緊挨著我放畫紙的紙箱。深夜,他一動也不動的和一盞小夜燈共眠。我閤上筆電,閉眼休息,一邊聽古典音樂,心裡想,一根嫩芽從樹梢尖鑽出來時,一定也是帶著發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