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11


在這裡工作將近一個月了，我還是不知道如何處理，這工作室裡的安靜，及冷。

常常就只我一個人在，除了敲鍵盤的聲音，偶爾查勤的電話，或者天花板上不知什麼落下令我疑神疑鬼的聲響，就別無其他。有時呆坐著，恍然以為我沒有了耳朵。

曾經勤勞地每天帶著耳機來放點聲音，可沒過多久，懶了，況且從耳機裡傳出來那麼一點點細微聲音，跟沒有幾無差別。我繼續坐在沈默裡。坐著坐著，沈默夥同寒冷將我包圍。

因為人煙稀少，因為陳設不多，因為靠近山邊，因為因為……因為種種緣故，工作室裡那麼涼，即便外頭是豔陽高照，在室內還是得披上一件衣服，前陣子冷氣團來，恨不得將毛毯睡袋都搬來，門戶鎖得緊緊的，可就是冷。轉開水龍頭，濃厚氣味仍舊未消的水像是氣了幾天無處發洩，一見人就咬，凍得我雙手發嘛，連忙關水逃開。

只好一直喝茶吧。這陣子興致來了，就愛喝茶，四處買了討了各樣有趣的看來好喝的茶包，可再怎麼不錯，喝了第二杯也就覺得：不過是那味道嘛！有什麼了不起的？而第一次覺得難喝的，到後來也就好輕易地習慣了。我果然是容易討好又難討好。

可幾杯茶的消耗速度，迫使我一定得天天提水，那樣一個小茶壺尚且不夠，必須多帶一個保特瓶，才能裝滿我這個水桶。提水喝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拎著水壺帶著鑰匙出門提水了，出了門才發現，原來安靜的只有工作室裡面，戶外早已經熱情澎湃，吵鬧得沸沸揚揚了。

枝頭上那些飛禽的叫聲，出了門更清楚了，彷彿要用這種方式提醒很少抬頭的我，上面還有牠們在。松鼠見我爬到樹上去了，那些動作迅速的爬蟲也只能從擺動的草葉證明偷溜的事實。不知道誰養的小白狗最近也常來我窗邊跑跳，偶爾甜甜吠幾聲。要是我是聽得懂鳥語的公冶長或是怪醫杜立德，在這地方，我或許早得躁鬱症了。

下階梯時被一對坐在階梯上緊緊依偎的小情侶阻擋去路，我小心經過。他們或許以為這裡太安靜了，是幽會的好地方。裝滿水回來時小情侶不在原先的位置上，可在樹叢掩映間，我看見他們像舊時代古裝片那樣追逐嘻笑的模樣，然後擁抱在一起，然後……

好的我沒種。我怕接下來看見不該看的事，只好故意製造聲響，用力踏步聲不夠，踩上枯葉的碎裂聲不夠，直到看見我的身影了，他們才肯分開。我只能假裝沒看見他們帶著哀怨或者怨恨的眼神，從容不迫開門、關門。藉由這個動作讓他們知道，以後別在我門前親熱。只是倘若某一天，我開門發現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形，除了默默從旁邊走過不打擾之外，我也不能做什麼。好我沒種，不敢坐下來公然欣賞。

關上門，仍舊從百葉窗的縫隙窺探著，他們似乎還在打量我，評估這地方幽會的可能性。唉呀，我忍不住想要跑出去勸告他們，這地方看來隱密，可仍舊是有多雙窺視的眼睛！上層宿舍的老教授、我，還有那些枝頭上多得不得了的鳥雀松鼠。這裡很靜，可也很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