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24 20:29:43油大條

神將 ((十四))

腰酸背痛,兩腿像灌鉛似的,台北到屏東一趟火車下來,
真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老了五歲。
幸好的是想象中的『不良於行』還沒有發生。
火車停後,乘客爭先恐後地下車,大概是天色已晚,思鄉情切吧。

魏巍慢吞吞地背起了他的行李跟著人潮走出火車,看了看手表,
六點半,台鐵難得只誤點15分鐘。
掏口袋掏了半天才找到那張被他擠得皺兮兮的票根排隊準備出站。

因為是終點站所以人很多,他一面隨著隊伍緩緩前進,
一面低著頭無聊地玩著手中票根上三角形洞洞。

「魏巍!」
「……」呆了一下,剛才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
「死魏巍,這裡啦!」
「……」
魏巍停下了腳步。在陌生的地方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是那樣的突兀,
然而這聲音卻是一點也不陌生,
甚至是不需要抬起頭都知道是誰在叫喚他。
可是他還是抬起了頭。
有些意外地,慌亂與緊張在視線搜尋到了聲音的主人後頓時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摻雜著驚訝與興奮,
還有其它說不出來成分的情緒。

站在收票口外那個男孩子對著他揮著手,臉上帶著熟悉的陽光般笑容。
魏巍有些不知所措地也對著他揮了揮手,想象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
應該也是笑著的吧。

「先生,你到底要不要走啊?」排在他後邊的人有些不耐煩地道。
「抱歉…..」
將手中的票根遞給了站務員通過那個收票口,
才走沒兩步陳晉整個人便撲上來,
雙臂一張連人帶背包將他緊緊地摟住。

「幹!林杯想死你了!」
他總是這樣絲毫不掩飾地表達著自己的情緒……
「我也很想你……」
魏巍被他勒得有些呼吸困難,然而這樣熱情的迎接,
卻化解了重逢時的生疏。

見面時,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就說心理最想告訴對方的那句話就好了嘛!
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困難……

「喂喂……」
陳晉放開了魏巍打量著他,半年其實看不太出什麼改變,
魏巍還是那樣斯斯文文的模樣,皮膚好象白了些,都沒曬太陽嗎?
本來有點蓋到眼睛的頭發剪短了些,真要說有什麼改變……

「你是不是長高了?」
「嗯,長高兩公分。」
「靠,你這麼老了怎麼還會長??」
陳晉有些憤憤不平地叫道。本來魏巍只比他高個兩公分也看不太出來,
不過現在可有些明顯了……

「你問我我問誰啊……」
魏巍自己也挺困惑,都二十幾歲的人了,
發育早該停止了吧,怎麼還會長高?
平常也不喝牛奶也不打籃球的……

「林杯只有長黑……」
「嗯!看得出來。」
陳晉依然是那夏威夷花襯衫配七分褲、塑料拖鞋的打扮。
大概是因為屏東的太陽大,他的皮膚看起來比半年前黑一點,
因此整個人看起來變瘦了。但那帶著健康氣息的漂亮依舊,
他還是那樣地吸引人目光的美麗存在。

看到他的意外出現,看到他的沒改變,
於是六個月來堆積的想念得到了宣泄的出口。
然而心裡卻始終困惑著:
他為什麼會來接我?他有收到信嗎??

「林杯還擔心你說要來是開玩笑的……」
真的,越是期望魏巍的到來,越是擔心他不會來。
交雜著盼望、不安與懷疑的心情,從五點多他就在這火車站等著,
一會站一會坐,走來晃去沒一秒鐘安定得下來,
搞得坐在一旁等車的人也跟著他不得安寧。

他還真的來了……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他說,
可是……幹幹幹!一見到魏巍卻興奮地沒記得半件事……
「先回溫刀再說吧!」說著他接過了魏巍手中的那袋行李。
「可是我要先……」
「你說你訂的旅社嗎?住溫刀就好了幹麻住旅社啊?你錢多多啊!」
「喔……」
再一次肯定陳晉一定看過他寄的mail了,
那他為什麼……算了算了,有空再問吧!

跟著陳晉走出火車站,跨上了那台熟悉的機車後座,
面對著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背影,時光彷佛倒流,
回到了那四個月的時光……
這一次,又將裝載著什麼樣的回憶回到台北呢?


「拿去,吹風機。」
陳晉將那只巨大的紅色吹風機插上插頭
遞給剛洗好頭拿著毛巾擦著頭發的魏巍。

「我不喜歡吹頭發,擦一擦自然就會幹……」
討厭吹風機轟隆隆的噪音,討厭熱呼呼的『焚風』往頭上吹的感覺,
尤其是在這樣熱的夏天。還有,討厭吹風機的長相,活像一把槍……

「幹!桃摸膽膽(頭發濕濕) 不吹老了會中風!」
不管三七二十一陳晉抓過魏巍將他一把按坐在床邊,
吹風機一開,幹脆自己動手幫他吹
「中風……??」為什麼會中風?話說回來,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長這麼大了除了老媽外,
還沒讓別人這樣幫自己吹頭發過……

「說錯了,是頭風。會頭痛的那一種。」
「喔……」
嚇死人了,還在想不吹頭發跟中風這種心血管疾病有何關聯……

陳晉一手抓著吹風機一手胡亂地撥著魏巍的頭發,
噴得魏巍一臉的水珠只好用手上那條擦頭發的毛巾不停地擦著臉。
頭發被手指撫弄著的感覺其實還挺舒服的,
只是從風筒沖出來的熱風吹得怕熱的魏巍頭昏腦脹很是難受。

「我可不可以開電風扇?」
「不可以,會甘磨(感冒)。」
「拜托啦……我快熱死了。
這樣下去我等會肯定又要洗一次澡……」
「好啦好啦開最小的!」

聖旨一下來,感激涕零的魏巍立刻伸手按開了面前的電風扇。
雖然只是微微的涼風,但多多少少把那悶死人的焚風吹散些,
涼快多了……

「你真的不會叫夠自己的身體耶!」陳晉的口氣帶著一絲埋怨。
「……」人生不過短短幾年,何苦這樣顧慮東顧慮西的啊……
「林杯看你還是趕緊討一個某來叫夠自己吧!」
「搞不好娶到一個比我更不會照顧自己的人,那不就更糟?」
「哈哈對喔…….幹!如果你是查某林杯就把你娶回家叫夠。」
陳晉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要娶也是娶道怡比較可能吧。」不經思考,魏巍脫口說道。
「啊!對鸜……」說給他忘了自己有個女朋友了!
不過,如果娶道怡當某,一定沒什麼意思,還是娶魏巍比較好玩……
挖勒,什麼跟什麼?!自己竟然認真地思考起這個玩笑來了?
魏巍怎麼樣都不可能變成查某,想這個有個屁用啊!
「神經!桃卡壞去!!」不知道陳晉到底是在罵人還是在罵自己……
「……」

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不過,如果他們兩個真的性別不同,
那可不可能發展出這樣子的友情?
像現在這樣幫對方吹著頭發的情況可不可能發生?
實在是個很有趣的問題不過不值得深思,
因為『如果』絕不可能成立,
缺乏爭議性的問題就變得空洞不切實際。

視線無意間掃過了擺在桌子上那台熟悉的小銀白。
那個不斷困擾著自己,在腦海中徘徊不去的問題又浮出了水面。
「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啊?靠!你不是寫信說了嗎?」
「你有看我的信?」想要問的不是這個,但……
「廢話!當然有看,林杯還會背……好了,吹乾了!」
陳晉關掉手中的吹風機往旁邊的床舖一擺,
用雙手輕輕地撥了撥魏巍的頭發。這小子的頭發又細又軟又順,
和自己一頭蓬發完全不同,隨便用手指耙個幾下就整齊了。

「你說,你上了博士班,說你阿罵死掉了,小琪跟他男朋友訂婚,
你的摩托車被鏘走了所以上課都坐公車,台北的交通很糟糕……
還有養了一只貓可是你老母對貓毛過敏所以你搬到外面自己住……
啊,那你不在的時候貓怎麼辦?」

「我托我朋友幫我照顧。」
聽他這麼如數家珍地將自己在信中曾提到的瑣事一件一件搬出來,
突然有一種鼻酸想哭的感覺,原來,
自己並不是對著一個無人接收的信箱寄mail的啊……

「你的貓叫什麼名字?」
「叫……呃,沒有取。」怎麼好意思說……
「那你都怎麼叫?」
「我……隨便叫。」被這麼一問,魏巍忍不住臉一紅。
「靠!那其它人都怎麼叫?」
「這……各自叫各自的……」
「哈哈好好玩!如果是我我就叫它喂喂。」
「…….」

「對了,問你喔,你四、五月死到哪裡去了?半封信都沒有……」
「四、五月……嗯,出車禍所以沒辦法……」
「車禍?!很嚴重嗎?那有沒有怎麼樣?」
一聽『車禍』兩個字,陳晉緊張地跳起來打量著眼前的魏巍,
看得到的地方是沒怎麼樣啦,那看不到的地方……

「呃……沒怎樣啦!」
看他那大驚小怪的表情,有點想笑,更多的是感動……
「怎麼弄的?」陳晉鬆了口氣,不過還是好奇地問。
「就,過馬路的時候被闖紅燈的車子撞了一下……」
「幹!有流血嗎?」陳晉恨恨地罵了一聲。
「有…頭流很多血,其它都是內出血……」
說起自己的倒霉事,總覺得有些難堪……
「靠,那你那個『恐血症』不就很嚴重……」
「還好,聽人家說我被送到醫院的時候瞳孔已經開始放大了,
所以我也沒看到血。」魏巍聳聳肩道。
「瞳孔放大是什麼意思?」
「就是……,沒什麼啦,只是……」
望著陳晉的臉好半天,他淺淺一笑說道:
「我覺得能再見到你真好。」
「……」

魏巍笑的時候,那兩顆稚氣的虎牙看起來特別明顯,
這大概是他不常開口笑的原因,然而陳晉一點也不覺得難看,
相反地,每次看到魏巍這樣笑都覺得可愛得要命,
讓人有想要一把抓過來捏捏玩玩啃啃咬咬的沖動……⒎
不看了不看了!亂七八糟想一堆……陳晉臉一轉,望向了桌上的小銀白。

「我……呃,其實林杯也有想寫信給你,只是……」
「什麼?」
「……就……打了一個a剝(下午)打三行,覺得寫得很爛,
改半天還是覺得爛……」陳晉有些支支吾吾地說著。
「很爛??」所謂很爛是指?
「就…啊~~~幹!林杯哪哉!反正林杯覺得用寫的很奇怪啦!
用嘴巴共比較方便……」陳晉搔搔頭發,有些尷尬地笑著,
一副『咱們就別再提了』的表情。

「喔……」大概有些明白了,原來他不回信的原因……
寫了一個下午寫三行,覺得自己寫得很爛,又認為用寫的奇怪,
總歸只有一個結論:因為不善於用文字表達所以害羞……
老天!這個人怎麼這樣單純啊……

「幹!你再笑!」
本來就已經有點不好意思的陳晉被魏巍這一笑更加地窘了,
滿臉通紅的他有些惱怒地伸手狠狠捏住魏巍的臉頰罵道。
「襖動~~~(好痛)!」
「靠夭!老是嘲笑我……」
聽魏巍一叫痛陳晉立刻放開手,不過嘴上仍碎碎罵著。
「捏這麼大力臉會變形……」
魏巍撫著發紅的臉頰,看來陳晉暴力的個性大概一輩子也改不了……
「聽你在棒賽臉怎麼可能變形……喂!你的行李怎麼這麼大包?」
「喔,那個……」
魏巍拿過背包,從衣服堆裡掏出一台黑色的方形機器。
「送給你的。盒子太大我丟了,等等我找搖桿……」
「這蝦米?」
陳晉好奇地翻看著這方方扁扁黑黑的不明物體。
「PS2。這是搖桿,變電器,GAME,還有…咦,記憶卡呢?」
「PS2?怎麼玩?」
「等會我教你玩,先讓我找到記憶卡……」

伸手在大背包裡掏了半天掏不到,一旁的陳晉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全部倒出來啦~」
他扯過背包反轉過來抖幾下,將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在床舖上。
「這樣不是比較好找……喂,你的衣服都好醜……」
陳晉隨手抓了件米色PRADA休閑衫,皺著眉頭說道。
「會嗎……」
在陳晉批評起其它件衣服前,魏巍趕緊把所有的衣服塞回背包中。

「這個是蝦米?」
「mp3隨身聽。」
「這個?」
「手機的充電器。」
「靠……一大堆嗚a摸a……」
「這蝦米?糖果?」

陳晉好奇地拿起一個黑色藍邊上面
印有金色兔子的小方盒子端詳著盒子上面的字。
「超薄形……」
「呃……」魏巍連忙把盒子搶回來丟入背包中,訕訕道:
「暈……暈車藥啦!」
臭老媽!什麼時候偷偷把這玩意塞入背包的……
「超薄形的暈車藥??」單純過頭的陳晉仍一臉不解地問著。
「就……很薄的一片暈車藥……」
心虛地差點沒咬到舌頭……好在陳晉的好奇心很快地又移到他處。

「可以看你的皮夾嗎?」
「可以啊。」
「……靠!不會吧你出門就帶兩張擠輕摳?太貧窮了吧……」
「我……」
「這張是蝦米?」
「渣打的卡……」
「xx大學學生証,哈哈好呆的照片~~」
「……」沒辦法,每次照大頭照都很緊張,臉部僵硬……
「這張是捷運卡,公車卡,影印卡,駕照,……這張也是信用卡……」
幹脆把每一張都介紹一下省得這個好奇寶寶一張一張問麻煩。

「這個……這個家伙是誰?」
皮夾內層有張護貝的照片,照片中的魏巍看起來和現在差不多,
旁邊站著的那個唇紅齒白,眼睛大大的,笑得很賤的家伙,
一手還搭在魏巍的肩膀上……

「這……這家伙叫陳晉……」不會連自己都不認得吧……
「靠!這是我?難怪林杯覺得很眼熟…….」
「拜托你太扯了吧?你從來不照相的嗎?」
「很少照耶!」
「……」

那也該照過鏡子吧……不過,說真的,從來沒看過陳晉照鏡子。
他的房間沒半面鏡子,浴室裡的鏡子前擋了一堆洗發精沐浴乳,
而他又是那種不太需要刮胡子的人……
或許在他房間擺張鏡子他也不會常去看吧…….

「這張可以給我嗎?」
「可以。」
「那你勒?」
「我有底片還可以再洗。」
「我把它收好……」
陳晉翻下床將照片小心地放入桌子的抽屜裡,
那愉快的神情讓魏巍聯想到有糖吃的小孩……
(也有點像是有香蕉吃的小猴)

「吹泡泡給你看!」
高興之余,陳晉嚼了嚼嘴中的泡泡糖,吸了口氣噘起嘴,
慢慢地吹出一個比他臉還大的泡泡。
「好大……」吹這麼大的泡泡需要很充足的肺活量吧……
嘴巴不會酸嗎??有一種人,看到人家吹泡泡,
就會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好想……

『啪!』
無法克制手的沖動,魏巍突然惡劣地伸手把泡泡打破,
泡泡的屍體黏了某人滿臉….
「幹!」第一件事不是先剝臉上的泡泡糖,是先掄起拳頭……
「對不……哈哈哈~~哎喲好痛……」

果真,手賤的後果就是討皮痛。
可是看到陳晉那張黏滿口香糖的臉,
魏巍一面挨打一面還是忍不住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