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卻似總無情
多情卻似總無情 作者:劉墉
妻的眼睛不好,所以自從到美國,就常去看一位眼科名醫。
每次從診所出來,妻都要怨:「看了他十幾年,還好像不認識似的,
有一天去餐館,遠遠看見那位眼科醫生,他居然在笑,
妻開玩笑地說:「真稀奇,我還以為你從來不會笑呢!」
眼科醫生笑得更大聲了,突然又湊到妻耳邊,小聲地說:「妳想想,
飯吃一半,那醫生跑過來,舉著杯敬妻。臉紅紅的,
喝下酒,話匣子打了開來:「妳知道在美國,
他拍拍自己胸脯:「是眼科醫生!」
停了幾秒鐘,抬起紅紅的眼睛:「想想!揭開紗布,就是宣判。
。」
他這幾句話總留在我的腦海,有一天在演講裡提到,才下台,
老先生已近八十了,抗戰時是軍醫,他拉著我的手,不斷點著頭說:
我把眼睛瞪大了。
「是啊!」老先生很平靜:「死人可以等,活人等不及啊!
到深山裡的殘障育幼院去。才隔兩年,老師的面孔全不一樣了。
「一批來、一批去,本來就是如此。」院長說:
「年紀輕輕的大學畢業生,滿懷理想和愛心,到這裡來。抓屎、
說著,遇見個熟面孔,記得上次我來,就是他開車送我。
「 王 先生是我們的老義工了。」院長說。
我一怔,沒想到那位滿臉皺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
「他在附近林班做事,一有空就來。水管破了,今天他忙死了。」
「他是教友嗎?」
「不!他什麼都不信。他只是來、只是做,做完就走,隔天又來。
到同事家裡做客,正逢他的女兒送男朋友出國,兩個人哭哭啼啼,
「年輕人,太愛了,一刻也分不開。」同事說:「
「這算哪門子道理?」我笑道。
「等著瞧!教書教幾十年,我看多了,愈分不開,變得愈快。」
果然,半年之後,聽說兩個人吹了。都不再傷心,
想起以前研究所的一位室友,不也是這樣嗎?
剛到美國的時候,常看他打越洋電話。在學校餐廳端盤子,
只是,當女孩回台灣,他神不守舍兩三天,突然說:「才離開,
少年時,我很喜歡登山。記得初次參加登山隊,一位老山友說:
「我發現在登一座高山之前,哪些顯得特別興奮的年輕人,
也記得初登山時,常對著群山呼喊,等著聽回音。
有時候站在幾座山間,能聽到好幾聲回音。有一次正在喊,
「別喊了!浪費力氣。真正登到最高峰,是沒有回音的。」
不知為什麼,最近這兩段老山友的話,常襲上我的腦海。
我漸漸了解什麼是「多情卻似總無情」、「情到濃時情轉薄」,
只有不喜不悲的人,能當得起大喜大悲。也只有無所謂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