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6-20 16:27:54踐實山人

【專欄】不能沒有高標鵠的“大學觀”


拉曼大學獲準開辦,許多人將之視為華社一項重要的資產,莫不投以巨大期待。但教育與政黨本是兩種形態,教育理念與政黨利益如何共存,理會引來杞憂。莫說政治籠罩是揮之不去的陰影,觀察華社對拉曼大學的普遍反應,令人措愕的是,華社對大學理念與學術自由的認識,顯然只有低標準,而沒有高標鵠。

辦教育不能像辦選舉,重急利而忽遠效,何況是辦大學,更不能草率與倉促。然擬定今年6月開學的拉曼大學,在這之前不但沒有在大學定位與角色扮演上,展開積極的討論,現在開學逼近前夕,只見初步課程與學術諮詢委員會名單,獨遺漏啟動大學靈魂的校長與師資人選。這像是把大學搬上餐桌,唯見開胃小菜,卻不見主菜,難免讓人紛紛揣測何以“主菜單”難產。

遙想當初美國羅氏基金會決意創辦芝加哥大學時,邀請了第一任校長哈勃爾擔任籌備主席,該校長周遊列國,用豐厚的待遇,網羅第一流人物做各院系主任。美國沒有的,他就到英國找,歷時一年,人才齊備後,大學才正式開跑。那時的芝加哥大學,就被公認是第一流的大學。爾今,只聞大樓聲,不見大師影,誰來規劃拉曼大學的學術方向,其所奠基的大學理念是什么?

“大學中學化”走倒退路

須知大學之所以為“大”,並非只是充當廣開門戶的“大學堂”,以為“大學就是大家都來學”的意思。拉曼大學作為第一間華人民辦大學,在某個程度上,寄託了華人長久以來企望擺脫大學固打制的情意結,一不小心恐使龐大的民族意識淹蓋了民主意識,忽略現代大學應有的基本準則與文化精神,皆奠基在自由思想與獨立精神上。

特別是在世界大學普遍面對大學精神衰微時,或許該回到教育基本面上尋求制度上的革新與觀念上的改變,如“什么是大學”、“一流的大學”、“大學精神”以及“現代大學制度”等,在我國辦大學的情境與路徑上重新定位。前香港中文大學校長金耀基就曾說:“大學之發展是國力的一個指標”,要把大學辦好,不能不把握住定位,在理念和角色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該謹記的是,大學不是官僚養成所,如果“胥乎權位,無關學術”成為大學理念,其後果可想而知。“大”之形成有其基本元素,一是自由思想,二是大度包容,而大學成就的體現,就在於人才培養與學術成果這兩方面。思想之自由,是世界之通例,確保大學教員發表的思想,不受宗教與政黨的拘束,像我國規定教授與大專生簽署行為操守協議書,恐淪為他國之笑話。

想想,此舉莫不使“大學中學化”,走過了被動接受知識的中學階段,在原本應注重個性張揚、活潑靈敏思想的大學時期,卻讓學生的創造與思考能力,重新束縛在權威鎖鏈當中。這不但使大學精神普遍存在的5大特質(獨立性、自由性、批判性、創造性與包容性)蕩然無存,削弱了大學內的群體批判力量,大學研究如何能對社會與公共政策產生影響力?這無疑是走教育倒退路。窄眼光與小胸襟的訓練方式,淡化了大學的社會責任,恐會製造一群不學無術的學氓學棍而已。

學術獨立自由,但不與政治脫節

其次,尊重學術自由的政府,才是真正尊重民主的政府。在維護學術獨立自由問題上,有兩點值點探究的是:一、學術超越政治,不等於與政治脫節,二、有關“學術清高”,文人蔑視政治的習氣。一般而言,華社對學術尊重不夠,主要是缺乏歷史眼光與視野,學術本是社會的元氣、政治的命脈,中國所謂的“學統”、“道統”或“政統”,都有學術為學理依據或統治基礎。

如果依著名哲學家賀麟指說:“政治是學術理想在社會人生的應用、組織和實現”,把學術與政治形容為“體”“用”關係,仍是不出“學而優則仕”的思想範疇,但也須展開另一思考點,要如何讓學術凌駕政治之上,並駕馭之。這等於是說,政治與學術仍可以分工合作,唯必須倚靠自由民主政治體制來實現。若此而言,真正獨立自由的學術,不是與政治脫節,而是能影響與支配政治社會,“磨而不潾,涅而不淄”,堅守其獨立價值之餘,也不逾越學術規範與倫理。

故捍衛學術自由、獨立與尊嚴,更需要個人的政治意識來進行判斷。學者可以有清楚的政治立場,但不強迫把其立場灌輸給學生,反之若全無政治意識,卻恐無法拿捏兩者之間的分際,容易為政治所收編。文人向有政治潔癖,認為要維護學術的純正性,須在行動與意識上切斷與政治的關係,對種種政治現象采取輕蔑或幽默嘲諷。不屑於談政治,卻間接形成對政治縱容的態度,從而失去了當一名敢於發言的公民資格。

以上所言,或多處仍待商榷與檢驗,但在未來大學“學術政治化”或形成更複雜的局面,我們不能不及時尋求對策。而華社對大學的觀念,不能只停留在低標準,反應對大學理念與學術自由應舉以更高的檢驗標準,避免學術被政治人物任意宰割,最終犧牲的是缺乏支持系統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