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悲傷(置頂更新)
失去悲傷
有人說流淚是種發洩情緒的辦法,有人說流淚的時候,身體很多部位都會施力,所以流完眼淚後會感到放鬆,所以身體會比較好過一點。
但即便如此,會流淚的人終究是因為情緒而流淚,應該是不會有人為了放鬆而特地流淚吧?如果是這樣,流淚便沒意義了。
情緒又分很多種,有如同果糖般甜蜜的喜極而泣;有如同濃湯般濃郁的感動落淚;也有如中藥般的苦澀得哀痛灑淚,而最普遍常見的卻是常因為悲傷而落淚,無論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影劇中。
我是個平凡的大一生,我叫蕭騰,至於其他個人資料,因為和這個故事沒有太大關聯,所以我想就算沒提到也無關緊要。
回到正題,與其說我平凡,但我卻又有一點非常與眾不同,我從未悲傷過,這樣形容或許很奇怪,什麼是不會悲傷?
廣義一點,只要心裡覺得難過,似乎就可以稱做悲傷,對吧?
是,我有難受過,但是那用憤怒、羞愧等詞來形容或許比較妥當,我無法確切的表達出悲傷的感覺,因為我真的從未經歷過。
七歲的時候吧,是的是七歲。
我的外婆過世了,當時看到許多親戚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連只大我兩歲的表哥也是哭著喊著「阿嬷」,但是我卻沒任何感覺的看著這一切,旁邊的大人們都說「真可憐,這孩子年紀太小,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不是這樣的。
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阿嬤過世了,說粗俗點就是阿嬤掛了,永遠不會再醒了,以後媽媽上班時沒人帶我上下課了;以後沒人幫我洗澡了;以後不會有人帶我去摘番薯葉了。
我都知道。
可是,這又怎樣?我心裡完全沒有任何感覺,我甚至覺得「喔,死了就死了阿,人都會死的,不是嘛?如果都不死才叫奇怪吧?」
當然我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因為當時只有我一個人沒哭,所以我覺得說出來一定會很慘。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我發現當初我的想法沒錯,我並不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不知悲傷,而是我根本就感受不到悲傷。
小學五年級時,級任導師帶我們去遠足時,失足摔下山崖,我沒哭。
國中二年級時,坐在我隔壁一年多的女生,補習回家時被人姦殺了,我沒哭。
高中三年級時,認識了五年的死黨,出車禍死了,我還是沒哭。
發生很多事,但我只覺得他們很衰,衰到連命都丟了,應該是注定的吧?
即便我很努力從別人的說法;別人的表情;別人的感受中去體會悲傷的感覺,但我還是做不到。
但除了不會悲傷外,我其他的情感還是在的,我會快樂、高興、期待;我會憤怒、妒嫉、憎恨,但我總覺得我生命中好像就是少了什麼,我一直找不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羽晴曾對我說:「我們分手吧,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嘛?」
我搖了搖頭。
羽晴又說:「你真的完全沒有一點想留下我的意思嘛?」
眼淚呼之欲出...
「有,但是分手是妳的決定,我不想用我的想法來干涉。」
眼淚流下…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為什麼你從沒因為我滴過一滴眼淚?甚至完全不會為了我的離去感到悲傷!?」手起、輕脆的聲響、熱辣辣的右臉頰、轉身離去的背影。
或許我也不懂愛是什麼吧?有人和我說過,有愛就會有悲傷,因為愛包含太多東西,包括擁有、包括失去,擁有固然是好,但如果失去就必定會悲傷、難過,但我卻沒有,所以我是不是也不曾有過愛?
「喂,你聽見我說話沒阿!?」
「什麼?」
「我起碼已經叫你五聲了耶,阿騰。」凱俊抱怨著。
「喔,我剛剛在想事情而已。」
「想什麼想的那麼入神?」
「關你屁事…」
如此,我們兩個邊鬥嘴邊走出教室。
邊打屁的我們一邊朝餐廳走去,餐廳是學校附設的,有簡餐也有自助餐,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它的餐點價格完全沒有因為是學生餐廳而比外頭便宜到哪,但是因為方便,我們兩個還是天天到這報到。
「下禮拜的聯誼你去不去?」凱俊啃著豬扒問我。
「我不怎麼想去呢,反正我去了也常是肉包子打狗而已,還不如窩在寢室打打電腦就好。」
「走啦,聽說這次來的全是正妹耶,就算沒結果,看看正妹補補眼睛對身體也好不是?」
「你聽誰說都是正妹的?」我不屑的問。
「就文祥阿。」他吐出骨頭。
「文祥那小子的話能信,你吃的就不是豬扒而是豬屎了。」我起身拿起外套。
凱俊不死心的在我旁邊叫東呼西,但我鐵了心腸就是不甩他。
「好,你開條件。」他怒了。
「就一個禮拜的晚餐吧,如何?一餐一百元就好。」我漫不經心的抽著菸。
「好,一言為定。」
我看他一臉像是剛被痴肥路人猥褻完的表情,但是卻又不得不答應我這無賴要求覺得好笑。
「交易談完了,我有點事情想問你,你幹嘛不跟班上的人去就好,一定要我去?」
「要我答可以,一餐五十。」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屁快放。
「你不是說你不會悲傷嘛?我怕到時我被發卡會傷心到想不開,所以找一個絕緣體陪著,或許會比較平衡。」
我不想理他,嘖了他一聲後便離開,他還不忘在我背後嚷嚷禮拜日早上八點一定要到。
回到寢室,靜下來的我又想到凱俊那副散散的樣子,坦白說阿,都已經大一下學期了,我的朋友還是不多,除了凱俊、文祥,跟幾個比較常有接觸的人外,和班上大部分的人還是有著很大的隔閡在。
日子很快就到了約定的那天,這期間沒什麼特別的欣鮮事,要說有的話大概就是我隔壁同學偷偷養的貓前兩天跑了。
八點,數十人集合在我們學校的第三校門入口,眼睛掃視過一次後,我感嘆的走到凱俊身邊對他說:「你相信你那天吃的是豬扒不是豬屎了吧?」
凱俊露出一個賭爛又帶厭惡的表情,我則笑嘻嘻的接過籤桶抽籤。
我抽起了用竹筷做出的籤,籤上貼的姓名是「黃寶兒」我看了這個名字倒是頗驚訝的,感覺只會出現在連續劇中的名字。
在籤抽的差不多後,人潮便開始出現鬧哄哄的聲音,這個時候我都是坐在原位抽我的菸,反正等到喧囂聲稍退後,自然就會出現我抽到的女伴了。
「請問你是抽到黃寶兒嘛?」一隻手輕拍了我的肩膀。
「是,倒是妳怎麼知道?」
「不知道,我直覺一向很準。」
我瞇起眼睛打量的她,沒有光鮮亮麗的外表,但也算的上正妹了,從她的名字到她的第一句話給我的感覺,這個人很難看透。
「走吧。」我彈掉手上的菸將安全冒遞給她。
她也很隨性的側坐上車。
「這樣坐會被罰。」
「我上你車,是我的來聯誼的義務,被不被罰是你的責任。」
嗯,夠性格,我扭下油門駛出。
第一站是市立美術館,我其實蠻不懂為什麼聯誼要排美術館這種地方,說有文藝氣息嘛,卻又一堆東西看不懂,要不是怕煞風景,我真的想直接走人。
自由活動時間是一個小時,我和寶兒買了兩張票後便魚貫的隨人潮進入,隨著每一區的不同,有畫、有雕刻品、有彩繪玻璃、有抽象藝術品,但是我完全沒興趣,對於看不懂的東西,何來興趣?
「你好像心不在焉呢?」寶兒突然說話。
「是嗎?我只是無心於此地,不是無心於這個約會,希望妳諒解。」我用著平淡的口穩述說著。
「那我們走吧。」她也以同樣的口吻回答我。
「去哪?」我問。
「反正都無心於此了,又何患何去何從?」
「去外面的附設咖啡吧坐坐吧,我請客。」
她笑著點了點頭,於是我們兩個就真的到中庭附設的咖啡廳喝起咖啡,他點了杯卡布奇諾便走向一組雙人座坐下,我點完餐點付了帳後也走向她坐下。
「妳喜歡喝卡布奇諾?」
「還好,只是常看人點,應該很好喝,你呢?點了些什麼?」
「一杯藍山咖啡,和一立方公分的藍莓蛋糕。」
「一立方公分?」
「是阿,只是不曉得店員會送什麼給我就是了。」我笑著。
等餐飲送來後,她只是靜靜喝著她的卡布奇諾,並輕輕的翻著時裝雜誌,我用叉子將藍莓蛋糕放入口中後,開始啜飲著苦中帶酸的藍山咖啡。
我們就這麼沒有交集的坐到集合時間。
「該集合了。」
「嗯。」
本來想藉著比較靜態的方式接近她一點,沒想到整整四十分鐘裡我們只說了不到五句話,真是失策。
回到美術館前廣場,等領隊清點完人數後,我們便準備往下個地點移動,但下個地點仍讓我啼笑皆非,是位在郊區的一座新興的果園,可供人參觀和食用水果,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排這種地方阿?
嘔氣歸嘔氣,我一樣跟著車隊騎了二十幾分鐘的路才來到目的地,這次沒有太多的前奏,領隊付了費用後,一票人便哄哄鬧鬧的進入「請各位於十一點三十分時回到此處集合」。
據園區手冊介紹,要進去果樹區前,必須爬上一段一百多公尺的樓梯,換算一下將近有幾百階…
「我們別上去好嗎?」我對寶兒說著。
「剛剛是沒興趣,那麼這次呢?」她閃爍著眼光。
「我…」
「說不出理由,那就走吧,我喜歡親近大自然。」她狡黠的笑了笑。
嗯,喜歡親近大自然,或許安排來這的傢伙倒也不是那麼不長眼。
我們起步算晚,階梯上許多同學或走或停,誇張一點的已經很乾脆的坐在一旁乘涼了,沒多久凱俊便被我追上。
「人都來了,別丟臉阿,還走不到一半。」我拍著他肩膀。
「你..你..少囉..囉嗦,我..我會爬..完給你看..」他喘著氣回答我。而他的女伴則是拿出手巾幫他擦汗,看來他進展的不錯,我識趣的離開了。
「看不出來妳體力真不錯。」我對一旁的寶兒說著。
「很多事你都沒看出來,我也沒提罷了。」
「哦?譬如說呢?」我用著挑釁的口吻問她。
「譬如說嘛,其實我是男兒身,你也不知道吧?」她眼光偏向一旁。
「嗯,我是真的不知道,因為妳舉手投足無一不像女性。」
她沒說話,我也沒再接話,就這麼一直走,直到階梯的四分之三高度她才又開口:「你為什麼毫無反應?你難道就這麼相信了?」
「如果妳真的是男兒身,那我相信不是最好的選擇嘛?」
「那如果我不是呢?」她又問。
「我相信妳是一廂情願,妳若欺騙我也是妳一廂情願,既然都沒考慮到對方,那麼是不是又有什麼差別呢?」
她笑了一會兒。
「嗯,我是女的。」
「妳是指樣子看起來嘛?」
「不,由裡到外,每一部份都是女的。」
「嗯,我相信妳。」
她笑的更燦爛了。
我們繼續走著,其他人不是還在慢慢走上來,不然就是早已經放棄攻頂了,所以我們兩個是最快到達頂端的。
「要休息嘛?」我問。
她搖了搖頭,我們延著翠綠色的小徑走去,沒一會兒便豁然開朗,一叢叢橘子樹排列在我們眼前,她像個調皮的小孩般跑了過去立刻摘了兩顆回來。
「妳很餓嗎?」
「不餓。」她將一顆橘子遞給了我。
「那幹嘛摘橘子?」
「我打算帶回去,用臘將這顆橘子封存,以紀念我們的認識。」
「哦?我沒那麼有閒情意致,所以也請妳幫我把這顆封存吧。」
我將橘子還給了她,她卻推了回來:「一人一顆,這顆你要丟掉還是吃掉都無所謂。」
我實在不懂她固執的點在哪邊,索性將橘子先收到側背包裡。我們兩個挑了一處比較陰涼的地方坐了下來。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哦?是嗎?原來我還沒告訴妳呀。」
「是阿,這可是基本的禮貌喔。」她笑著。
「我叫蕭騰,蕭敬騰的蕭,蕭敬騰的騰。」
「哇,好奇怪的自我介紹喔!」
奇怪?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形容,自從我開始使用這種自我介紹後,大部份的評語都是「好屌喔、好帥喔、好白濫喔…」好奇怪倒是第一次聽見。
「是嗎?不過這是事實。」
她點了點頭,深深了吸了一口氣,又暢快的吐出。
「妳說妳喜歡親近自然,有原因嗎?」
「當然有,你想聽嗎?」
我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父親是務農的,小時候住在南部時,常常要到田裡幫忙,有空的時候,甚至會在田裡捉泥鰍跟田鼠。那時候沒有所謂女孩子的矜持,但是越長越大,開始顧慮到形象和別人的想法,於是漸漸的就不再這麼做了。」
「所以妳喜歡大自然是從小就開始囉?」
「或許吧,看著父親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回家後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摸著我的頭,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令尊還住在南部嗎?」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
「他住在一個很遠的地方了。」寶兒做了個無奈又強顏歡笑的表情給我看,笨蛋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抱歉,我不是有心要提到。」
「沒關係的,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而且如果我很介意,又何必自己講到父親是務農的事呢?」她露出笑容。
雖然說,我體會不到悲傷,但還是可以從別人的表情或話語中,知道這個人是不是正在傷心、難過。
不知不覺,果園的人漸漸多了,但同學還是只有三三兩兩,我們兩個又稍微逛了一下才從階梯走下去。
走下階梯就輕鬆多了,一樣的距離,一樣的高度,卻因為方向的不同而有著如此大的差別,造物主真是奇妙。
回到停車處,離十一點三十還有半個小時。
「等我一下好嗎?我想去旁邊抽根菸。」我對靠欄杆上的寶兒說著。
「你是我男朋友嗎?」她問。
「我認為還不是,但如果你要當我是我也不介意。」
「哼,少臭美囉,我是要跟你說,因為你不是我男朋友,所以不用什麼事都特地和我報告一次,你有你的自由不是嗎?」
雖然聽了有點不是滋味,但她講出的話卻讓我完全找不出破綻回嘴,露出個無奈的表情後我轉身離開。
吞雲吐霧到一半,肩膀又被人拍了拍。
「怎麼,生氣了?」
「哪敢,有幸與美女相逢,以是本人榮幸至極,何來生氣之有?」
「看來人家說狗嘴吐不出象牙倒也不一定是真的嘛,呵呵。」
我白了她一眼後轉過頭繼續抽著。
「給我一根行嘛?」
我驚訝的看著她,我只能猜到她或許對菸味不排斥,卻沒猜到她會跟我要菸抽,果然是看不透阿。
「拿去。」我打開菸盒抽了一根遞給她。
她有模有樣的拿起打火機點火,接著猛力的吸了一口…
「咳…咳…我…咳…好難...難過…咳…」
她一手夾著菸,一手捂著嘴猛咳嗽。
「請問你是白痴嗎?」
直接問女生這種問題似乎很毒,但我真的想不出除了白痴這個詞外,我還能怎麼形容她了。
待她稍微緩過氣後,我將還沒燒完的菸從她手裡接過來,又拿了幾張面紙給她。
「原來被菸嗆到是這麼難受的事。」
大概是剛剛咳的太猛烈,她眼睛都因為流眼淚而紅了。
「是嗎?我沒被菸嗆到過,無法給你滿意的答案。」我搔了搔頭繼續抽著仍未熄去的香菸。
「喂,誰準你繼續抽的?這樣不是等於我和你間接接吻了嗎?」
「我只是不想浪費一根菸而已。」
是真的,對抽菸的人來說,菸抽不到一半就彈掉根本是極度浪費的事,縱使一根才幾塊錢。
「你的意思是,我的吻比不上一根菸囉?」
「兩者不能這麼比較…我的意思是…」
「菸拿來!」她打斷我。
看她氣勢凌人,我無奈的拿出菸盒,誰知道她卻馬上搶走。
正當我要發飆時,她撲了過來往我的嘴唇送上一吻,大概是現實世界的五秒鐘那麼久吧,她才將唇離開,接著將香菸收進了自己口袋狡黠的對我笑了笑。
哈囉貓哥 ! 看了這篇我想起滿多事情
悲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感受不到也是種另類...
聯誼的過程很有趣耶 ! 好想瞧瞧那女的長相
我看完了 很直得花點時間還讀這篇文章
呵呵 !! 收穫不少 ^^ 育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