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迷宮似的巷弄坡道中穿梭，上上下下都是台階：石頭的、亂七八糟的、破裂的、摩爾人的、地中海的、還有門口鋪著五彩瓷磚的。這裡是里斯本的舊城區，數不清的紅瓦白牆，在大海的反射的光芒中，散發出絲綢般的柔順。
　　
　　老里斯本很陡，有些地方幾乎筆直站立，沿著山崖而上。蛛網般的老房子和巷道，幾乎是一層一層地疊造上去，下面人家的屋頂就是上面住宅的平臺小院。
　　
　　最下面的雜貨鋪裏，老闆娘正用力地抖開一張摩爾人風格的毯子，還有有兩位戴著黑呢帽的老人，在門口閒聊。再上去是一戶老舊破落的木樓，空盪盪的陽台種著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再上去可以看得見貼滿瓷磚的藍花陽臺，一個阿拉伯風的白色圓頂，更高的地方斜過一條小街，可以看見很會爬坡的老式電車在上面彳亍，車廂在顛簸中叮噹作響。它的上面還有一個平坦開闊的庭院，座落著有一個哥德式的尖塔，大概是基督的聖殿。隔壁一戶石砌小屋前，一群孩子在嬉鬧著，再上去就看不見了。
　　
　　里斯本相較於其他國際性的大都會，不僅顯得小巧玲瓏，處處透著質樸的古雅風韻，而且還充滿大海的澎湃。
　　
　　書上說，里斯本曾經沒落了四百年。
　　
　　也許憂鬱、善感，但從來不絕望，總有明亮的藍色在生活中跳動。
　　
　　南歐的天空有一種遼闊的蔚藍和透明，一種安之若素的從容氣質，沒有什麼可以讓里斯本人驚訝失態的，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里斯本的天空早就塌落過好幾次了。里斯本人照樣喝他們的紅酒，照樣玩牌 … 太陽照樣出來。
　　
　　在歐洲很少能碰上這麼安靜，不慌不忙的人群，而且充滿優雅的風度，懂得美麗，知道享受每一個片刻，街上到處可見天生極美的男人和女人。在世界上其他角落也有這樣的美麗，但都太匆忙了，讓享受打了一些折扣，且略過精緻、考究。只有在希臘，才會見到近似的緩慢節奏，充滿自然感覺的美。
　　
　　同樣是伊比利半島子民的西班牙人，散發出來的則是另一種激動、奔放的氣質，那是另一種極端，讓人馬上想到那片紅色赤裸的Castiel高原。那裏的風是乾燥，有一種炙烈的火熱，鋒利得讓你熱血沸騰。
　　
　　然而里斯本的空氣卻很溫和，即使是正午太陽也會發出溫潤的光，不會燙人，總是有點海風的濕潤。只要一躲進影子裏，就可以享有片刻的清涼。
　　
　　最關鍵的是沒有時間感，你可以在任何小街拐角的Café，不知不覺就會坐上一下午。
　　似乎，幾百年的時間都是這樣地從容不迫。大地震、摩爾人、獨裁，都來了又去。
　　
　　聽說，里斯本自從最後一位遠洋年代的英明國王Sebasitiao II在非洲大沙漠失蹤以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過，那還是1578年。
　　
　　在那之前，里斯本曾經登峰造極，在Belem的大修道院柱廊庭院和Batalha的大教堂庭院Claustro Real讓人見識一個海洋文明的世界氣魄：波斯的神秘、東方的悠遠、來自中國和日本的東方寫意、摩爾人的角塔、拜占庭的馬賽克鑲嵌、印第安的圖騰崇拜、密克羅尼西亞的原始純淨 … 在這裏幻成了舞動的線條，變形的石柱，變成了光線的魔術。
　　
　　我就在迷宮似的巷弄坡道中穿梭，上上下下都是台階：石頭的、亂七八糟的、破裂的、摩爾人的、地中海的、還有門口鋪著五彩瓷磚的。這裡是里斯本的舊城區，數不清的紅瓦白牆，在大海的反射的光芒中，散發出絲綢般的柔順。

　　這就是里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