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到今生讀已遲

——清。袁枚《隨園詩話》

除了千古大家蘇東坡受人景仰外，能與當時齊名的還有黃庭堅。黃庭堅
曾師事蘇東坡，因其才氣縱橫，當時與蘇東坡並稱為蘇黃。黃庭堅，字
魯直，號山谷道人。其詩文、書法皆自成一家，雖入世為官，但依舊侍
母至孝，自幼每每親自幫母親洗刷便器，當官之後也是如此，其奉母孝
親之事，更被選入二十四孝之一。黃庭堅因篤信佛教，故四十歲時，起
了「發願文」，此後餘生茹素、以茶代酒二十年。黃庭堅的處境與蘇東
坡頗為相似，因遭朝中誣陷，一路貶官流放，至終仍然讀書賦詩，處之
泰然。

黃庭堅篤信佛教，而其則有轉生之軼事流傳。相傳黃庭堅擔任黃州（蕪
湖）的知州時，一日午睡，夢見自己來到一處鄉村，見一名老婦在自家
門外香案前禱告，口中喊著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黃庭堅走到香案前
，見案上有一碗剛煮好的芹菜麵，竟不自覺吃了起來，吃完便走回官邸
休息。後聞官邸外有人敲門而醒來，才得知自己做了一場夢。但因嘴裡
還留有芹菜味，讓他當下感覺夢境逼真而感到驚奇，但之後因公事，因
而逐漸不在意此事。

隔日午睡，又夢見同樣場景，遂黃庭堅便起身步出官邸，決定去尋找他
夢中的場景跟老婦人。走著走著，竟被他找到相同居處與老婦人，於是
向前問老婦人為何在外喊人吃芹菜麵，老婦人說昨天是她女兒的忌日，
因其生前喜歡吃芹菜麵，所以每一年只要到女兒的忌日，便設香案擺上
芹菜麵，喊她回來品嚐。

黃庭堅隨口問了老婦人的女兒往生多久了？答二十六年。黃一時驚覺，
自己正好也是二十六歲，昨天還是自己的生日。嗣後，黃庭堅就被老婦
人引入屋內，談起老婦人女兒生前的許多小事。包括喜歡讀書，希望來
世為男兒身等，黃廷堅越聽越從陌生感到一陣莫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而後老婦人拿出女兒房間的一櫃書箱，說這都是他女兒生前喜歡看的書
，現下箱子鎖住，找不到鑰匙而無法開啟處理。此時，黃庭堅竟突然想
起鑰匙放置之處，更逕自拿出鑰匙將書箱打開，翻閱後，發現許多書稿
內容，都是他之前參加應考時所寫的文章，甚至一字不差。

黃庭堅這才恍然大悟，此老婦人便是自己生前的母親，而他的前世就是
老婦人的女兒，遂與其相認。於是黃庭堅決定將老婦人迎回官邸同住，

侍老婦人至終。清朝詩人袁枚，讀了黃庭堅的此段人生軼事，遂感嘆知

識底蘊的重要。有些知識是你累世一直累積而來，前生的努力，是今生

所獲得的果實，這些知識的底蘊一點一滴累積起來，讓自己有所發揮的

應用。

宋朝長期重文輕武的政策，雖然最終變成導致亡國的原因之一，但也讓

中國文學發展，成為歷史上最鼎盛的時期之一。也許是讀書人最好的時

代，但更多的是，只能抱著書本的知識而誇誇其談，面對外國的侵犯也

無以作為。文人之間的相輕，讓更多有才幹的人士不如歸去。被陷害貶

謫之人，何其只有蘇黃。姑且不論黃庭堅的軼事真假，但這也象徵著少

時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意涵，更甚者，意若為「書到用時方恨少」的

窘境。

如果書讀不好，學技術也要有知識的底蘊，說到底，不管是做學術研究

或是技術實務專研，都需要知識底蘊的陪襯。假設全然無知識的陪襯，

你的學問與技術何以可持續支持？而有些人，就算有知識的陪襯，卻無

法舉一反三的反思與嘗試，就變成只會擁抱知識的死讀書，只會一個口

令一個動作（搞不好知識還是一隻半解）也不懂得自我應用。因此，不

管如何，這樣子做學問或培養技術，都是令人堪慮的。而如今，現代人

不讀書，疫情又讓書店雪上加霜，許多年輕人的智商都無限下降中，不

要說書到今生讀已遲，如果真有來生，大概只能更加愚昧過生活吧，那

豈不更加悲哀！


寫於2021/0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