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人心海底針，針上還有劇毒。」」莫寬迪聽完映潔的訴苦，不禁大歎女人心難測。

　　「莫大哥，我是在問你的意見！」映潔不滿他那種笑譫的態度。

　　「映潔，你都二十好幾了，還這麼容易上當？」他實在不太願意形容她是胸大無腦的美女，可是她的表現還真的是很要笨。

　　「你也認為我上了邱勝翊的當？」

　　莫寬迪朝她頭頂輕敲了一下。    「清醒點，我是說你上了汪姿羽的當啦！」

　　「她騙我幹嘛？」

　　「或許她沒騙你，或許勝翊真的沒有月玦，也或許他上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包括你，對不對……」莫寬迪說就說，卻還特地揶揄她一句。

　　映潔紅了臉，忍不住打他好幾下，嚴正抗議。

　　莫寬迪不以為意的繼續笑說：「我的意思是，汪姿羽幹嘛跟你說這些？她無非是要在勝翊頭上插旗子，宣示她的主權，提醒你不要對勝翊癡心妄想。你還那麼天真以為她是為你好。」

　　「我沒有對邱勝翊癡心妄想……」

　　「那是你說的。映潔，你跟勝翊的關係那麼深遠，長得又這麼漂亮，你對汪姿羽造成了威脅，她當然要防著你，只要是女人都該防著你。」

　　「我不是橫刀奪愛的那種人！」

　　「也許你是，只是你自己沒發現而已。就好像你剛才說，你對勝翊沒有妄想，那也可能是你言不由衷……」

　　「莫大哥，你老實說，我是嗎？如果我真是那麼厲害的人，那我還要藍月玦幹什麼？男人那麼好搶，我去搶就好了，何必在這裡修行？」太不服氣了！也不想想人家是良家婦女。

　　「好好好，別生氣。」莫寬迪說：「你既然怕勝翊騙你，你就去問個清楚。汪姿羽那個女人交給我來處理好了。」

　　「處理？什麼意思？」

　　「這女的比你有心機多了，我想與她過過招。」

　　「你拐彎抹角好像就是在罵我笨，是不是？莫大哥，是不是？」映潔覺得莫寬迪愈來愈不尊重她了，好歹是二十幾年的老鄰居兼故友，卻總拿她當笑柄明諷暗譏的，太傷感情。

　　「你還聽得出我的意思，那就表示你的笨還有救。」

　　「莫寬迪！」連大哥都不叫了，可見映潔惱羞成怒了。

　　此時莫寬迪的房門被敲響，同時伴著勝翊的叫喊聲。「吳映潔！」

　　「他還真不能等。」莫寬迪隨便說一句，都足以讓映潔含羞帶怒的捶他好幾下。

　　「我要回去了，莫大哥，晚安。」映潔揮揮手，開了門出去。

　　


　　「你在寬迪房裡做什麼？孤男寡女的不怕引人非議？」勝翊霸道地擋住映潔的去路。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自己行為不檢還敢說別人，真正引人非議的是他本人才對！

　　「莫大哥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又何必忌諱別人的眼光？」

　　「瓜田李下，不要做讓人懷疑的事。」勝翊說得滿口仁義道德，卻牽起她的手往她香閨走。「走，等得我都心煩了。」

　　沒三兩步，人已在房內，一室春情等著契合的人兒揮灑。

　　「邱勝翊！我有話要說！」映潔在他欺上身前，大喊一聲。

　　「什麼話快說！」勝翊還真不是普通的猴急。

　　「汪小姐……」映潔才提汪小姐三個字，勝翊便不由分說的壓在她身上，一掌封了她的口鼻，她沒來得及多吸兩口氣，霎時覺得快斷氣，眼睛不禁瞠大。

　　「不許提她。」他全無愧色，語氣也很冷厲、凶悍。「你點頭，我才放手。」

　　映潔「嗯嗯嗯」點頭如搗蒜，英雌氣短，再不放手她就完蛋了！

　　「沒事找事。」勝翊很守信用，不但放了她，還很溫柔的說：「我剛剛是不是太用力了？」

　　映潔專心呼吸，根本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她第一次覺得能自由自在的呼吸真是人間最美妙的事，她貪婪的吐納，生怕下一秒沒機會似的。

　　沒看過才少呼吸個幾秒就虛成那樣的人，勝翊竟開始發笑。

　　一笑就止不了了！他笑得全身都在震動，而且他仍然壓在她身上，把她震得呼吸更不順暢，身子痛苦的蠕動著。

　　「邱勝翊……」

　　「怎樣？」他笑夠了，終於翻身自己躺平，卻還不忘牽著她手，他愛上與她十指交扣的感覺。

　　「我問你幾個問題，好不好？」

　　「嗯。」他大爺似的重重應了一聲。「三個。」

　　只能問三個？那她就非得衡量輕重緩急，好好排個先後順序了……

　　「你到底有沒有月玦？」她轉頭看著他。這是最重要的事，理所當然擺第一個問。

　　「有。」勝翊也轉頭回答她。兩人四目相望，鼻尖相觸，唇的距離只消一個小小的前進，就可親密貼合。
「給我看一下，這很重要，給我看一眼就好，好不好？」

　　「這是第二個問題嗎？」

　　「不是，不是……」差點浪費了！映潔緊張的坐正了身子。

　　「那接下來第二個問題，快問。」勝翊雙臂環住她的腰，頭往她腿上一枕，像個霸道討愛、撒嬌的小孩子。

　　他孩子氣的舉動讓映潔感到意外，一陣前所未有的悸動在心湖裡慢慢漾開，她的手指輕輕穿過他濃密的發間，笑，在嘴角綻放。

　　她的翊哥哥。

　　「兩年後，你一定會將月玦給我，對不對？」

　　「嗯。」他閉上眼睛，含糊的應了一聲。「第三個問題，能不能問點有趣的？我都快睡著了！」

　　「好，好，唔……你……你……」接下來映潔想問的問題，有點難為情，又深怕自己沒立場，所以遲疑了好一會兒。

　　「睡著了。」

　　「等一下啦！」她急切的拍拍他的瞼，怕他假睡成真。

　　「我等你。」他好心的說。

　　好！不管他怎麼回應，她都要問，不問，一顆心老是懸在那兒很難受，趁她現在有勇氣，非問不可！

　　「……你，當你對我的恨消失後，你有可能……愛我嗎？」或者，願意讓她愛他嗎？

　　她捧著他的臉，俯首凝視著他，心中有愛的期待，眼神就跟著柔情款款。

　　勝翊臉上突然出現一個神秘的笑，卻不發一語。

　　她終於問了個像樣的問題！終於問到他心坎裡去了！這個當年無知，現在粗心的映潔，終於對到了他心中的缺口，點到了他多年來的渴望。

　　他可能愛她嗎？

　　這是個多餘、卻必須由她問出口才能得到證實的問題。

　　他可能愛她嗎？

　　當然可能。

　　如果不能，他何須二十二年來對她恨恨不忘？他之所以恨恨不忘，不全起因於他的情愛切切嗎？

　　「你以為……」勝翊仰視著她水亮含情的眼眸，手指纏繞把玩的是她垂在胸口的秀髮。「你以為翊哥哥為什麼恨你？若不愛你又怎會恨你？恨你那麼久，又怎能不愛你？」

　　「你的意思是……」她又驚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得到這麼正面又窩心的答案！

　　她不敢相信勝翊愛她！

　　或者她應該說，她不敢相信有男人會愛她！

　　「我的意思是，會，我會愛你，當恨意逐漸消失，愛就會往前跨一步。」

　　映潔喜極而泣，急切的換了個姿勢，一個可以好好熱吻他的姿勢，感動的淚水是那條終年潺潺的溪流，滋潤著兩人熾烈的吻。

　　吻他，今夜她不只吻他，還做了此生沒做過的事，她……主動取悅了他。

　　她要在他心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記，一種純粹屬於愛的印記。

　　


　　當翻雲覆雨後的喘息趨緩，映潔像想起了什麼大事，嚴肅的從床上坐起來。

　　「你跟汪小姐的感情好像很深，兩人之間好到彼此沒有秘密，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再跟她說我在『這裡』的事？」映潔食指向下，指了指床上。雖然時機不太恰當，但是她還是得捍衛一下自己的名譽。

　　「感情好不好我自己會定義，況且我什麼都沒說。」勝翊蹙緊了眉頭，當下就明白汪姿羽耍了什麼心機。

　　該是與她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他不該一再利用她來測試篙以的忍耐力和感情。

　　映潔強忍淚水的樣子，還時時出現在他腦海，夠了，他不要再利用汪姿羽來刺激她了。

　　「那麼她為什麼……」

　　「除了我們之間的淵源，其他我什麼都沒說。」勝翊說，眼神堅定。

　　映潔卻不知道該相信他們兩人中的哪一個？

　　忽然門外一陣吵雜……

　　「放開我！放開我！你幹嘛抓著我？你放開我！流氓、流氓！」尖銳的聲音聽得出來是汪姿羽極怒之下所發出的。

　　「汪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人找她麻煩？我們快去救她！」映潔自床上跳下來，匆忙穿上睡袍，和勝翊一起衝出門外。

　　門外，汪姿羽沒碰上找碴的流氓，倒是被莫寬迪整個人扛在肩上，任她怎麼掙紮部下不來……

　　「怎麼了？寬迪？」勝翊對看到的景象感到莫名其妙。

　　「莫大哥，你不可以對汪小姐無禮！」映潔也嚇呆了，懷疑莫寬迪是否一時色性大發強擄民女……

「還不放我下來！你這色狼，你以為你是誰啊？敢對我毛手毛腳！」汪姿羽不斷捶打莫寬迪的背部，捶得砰砰作響。

　　吵鬧聲已引出許多房客開門一探究竟了。

　　「你這女人很不可理喻，愈打我愈不讓你下來！有本事你就一直掛在我肩上好了！」莫寬迪也很凶悍。

　　「你們兩個是怎麼卯上的啦？可不可以冷靜一點？」映潔怎樣也想不到他們兩個會擦撞出這種跟你把命拼的「火花」！

　　「捶死你！捶死你！愛管閒事！捶死你這流氓……」汪姿羽還真不是普通的潑辣。

　　映潔算是開了眼界，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很恰了，可是跟汪姿羽一比，她的恰根本還是小兒科呢！

　　「還打！死女人！」有氣質的莫寬迪竟口出穢言，顛覆了大家對他文質彬彬的印象。

　　「罵我！你還罵我！」汪姿羽更發狠的打莫寬迪。

　　「汪小姐……」映潔想勸架又不知從何勸起。

　　客人們議論紛紛，勝翊身為老闆，當然非得想辦法平息這場紛爭不可。

　　「進房裡談吧！」他趕緊將兩人用力推進映潔房裡，然後跟那些看戲的房客致歉。「不好意思，吵到各位休息，為了表達歉意，明天午餐由山莊免費招待。請各位回房休息，沒事了。」

　　沒戲看了，房客們卻難掩失望的表情，頗覺無趣，紛紛關上門。

　　「你們到底怎麼了？」勝翊無奈的問。

　　「莫大哥，你先放汪小姐下來啦！」映潔苦苦相勸。

　　莫寬迪不好為難勝翊和映潔，只好答應放人，但他卻出手粗魯的將汪姿羽朝床上一拋，還臭罵一句。「摔死你！」

　　「你王八蛋！」汪姿羽從床上跳起來，大聲回罵。

　　「汪小姐，你先不要生氣……莫大哥，你到底是怎麼跟汪小姐吵起來的？有話不能好好說嗎？」映潔隔在兩人中間，就怕他們又起衝突。

　　「是他……」汪姿羽指著莫寬迪。

　　「是她……」莫寬迪指著汪姿羽。

　　兩人同時互相指責，算挺有默契，可是他們仍不相讓，少了肢體動作，卻多了眼神間的廝殺。

　　「姿羽，你先說。」老實說，認識汪姿羽那麼多年，勝翊還沒見過她這麼不顧形象。

　　「我……」讓她說，她反而說不出口了。

　　「說不出口了吧？如果你敢說，我莫寬迪讓你當馬騎三天！如果不敢說，就換你讓我當馬騎三天。」莫寬迪等著看她笑話，殊不知他說的話已經讓映潔和勝翊快笑出來。

　　汪姿羽氣得臉色紅通通，只見她囁囁嚅嚅，紅唇啟啟合合，卻始終蹦不出一個字來。

　　「說不出來了吧！」莫寬迪奚落她。

　　「汪小姐，你……快說啊！不然你就要被莫大哥當馬騎三天了！」映潔的善良發揮得可真不是時候。

　　「我……」汪姿羽氣得快得內傷，誰教自己在門外偷聽勝翊和映潔說話，被莫寬迪逮個正著，這種丟臉的事，她哪說得出口。「就把我當馬騎好了啦！」自覺羞愧，她蒙著臉往門外衝！

　　莫寬迪一手拉住她，吩咐她。「請往一○五號房。」

　　汪姿羽甩開他，跑出去了，至於她會回勝翊的房還是一○五號房，目前尚不知曉。

　　「莫大哥……」

　　「我跟你說過，我要跟她過過招。」莫寬迪朝映潔眨眨眼。「事實證明，我可以搞定她。」

　　映潔似懂非懂，倒是勝翊有點驚詫。

　　「你該不會……」勝翊隱約明白他的用意。

　　「她是我的了。」莫寬迪淡淡的說，愉快的走回一○五號房。他非常肯定，有匹馬等在那兒，只不過那匹馬野性難馴，有待他好好調教。

　　「什麼意思？」映潔並不太懂他們兩個男人以眼神交換了什麼訊息。

　　「你叫他莫大哥果真不是叫假的，由此可見，你跟他交情真的很好，不過，我不會嫉妒。」勝翊笑笑說。

　　「你可不可以說明白點？」

　　「不可以。」

　　他的心頭大患已除，何須再多費唇舌呢？

　　隔天，莫寬迪決定結束假期，而且從「月是清境圓」帶走了一個女人。不過並不是當初他所說的映潔，而是被他一夜馴服的汪姿羽。

　　但是這匹野馬仍殘存著些許人性本惡。

　　「枕邊人通常是最會欺騙你的人。」汪姿羽臨走之前刻意丟下幾句話，打算讓映潔不好過。

　　「什麼意思？」映潔覺得自己理解能力愈來愈差，可能操勞過度致使腦力退化吧，她常常聽不僅別人到底想表達什麼。

　　「勝翊怎麼會愛上你這種笨蛋？」

「好，就算我笨，你就好心跟我說清楚一點。」最不喜歡被吊胃口了，她只好捺著性子。

　　「再見！」汪姿羽一句也不解釋，就這樣跟著馴馬師走了。

　　映潔的確著了她的道，被她吊足了胃口，因她的幾句話搞得自己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