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駐守砂拉越文化村裡的一座高腳屋，好客，但是看起來孤獨。在這個略嫌矯揉造作的觀光景點工作，遊客來去匆匆且沒什麼事可做，唯有一再將寂寞的沙貝琴（sape）彈奏。
　　他的插電沙貝，我暗暗稱它為“犀鳥頭琴”，跟著他十六年了。他說，琴端的裝飾物犀鳥頭是真品，可我們這些城市人分辨不出真假。關於狩獵，關於犀鳥的習性，關於民族文化，他有很多故事可說，只是我們各自的母語不容許對話流暢彈奏。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單調的沙貝樂音在他的指間流轉。然後他就說起犀鳥頭遭殃事件：幾年前，他受邀到西馬參與舞台演出，抱著手工製作的沙貝過關卡時，官員意圖索賄，他不依，結果犀鳥頭上的紅盔被暴力剖開了。
　　“我好心痛！”他跟我們說，雙手緊握破頭多年的犀鳥頭琴。犀鳥啞咽的叫聲隱約可聞，漂亮的長睫毛悄悄抖動。守護神負傷庇佑他的沙貝和演奏才華。
　　隨後他攤開已翻閱無數次的演出剪報，讓我們看見黑暗中僅有的光華，然而過氣英雄終究只能遙想當年。回憶的皺痕越來越多，傷痕卻不會減少，此後他不曾踏足西馬。
　　這是去年的記憶片段，我只是偶爾翻開它，但每一次都發現遠處有沙貝依舊寂靜無聲的迴響。如果你問起貪污行為如何傷害人民的心靈，我可以說這故事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