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六年級生，所經歷的成長年代和現在的小朋友是不同的。那時我們的父母多半仍保留傳統的價值觀，面對孩子所表達關懷的方式也都是含蓄的。我的公公婆婆甚至到現在還是相信小朋友要認真教，愛只要放在心裡就好。

我是由祖母帶大的，上幼稚園左右，父母把我從鄉下接回市區上課，大家同住一屋簷下開始培養感情。也許彼此已錯過建立情感最重要的時期，加上他們權威的教育方式我無法適應，於是和父母一直有心靈上的鴻溝，無法親近。

父母管教嚴厲，不善用柔性方式勸導子女，造就我不懂也不習慣對親人釋放愛意的性格。雖然唸書時期對感情事有諸多矜持而多處於被動，卻從不吝嗇對身邊友人表達自己真正的感覺或想法。唯獨面對家人，我找不到傾聽者，父母無法看到我在學校的獨立也感應不到我那份想被他們尊重的渴望，於是我柔順外表下始終藏著一顆反叛的心。

直到遠離家園來到澳洲留學，和父母間的關係才開始產生奇妙的變化。實際的距離加深了彼此的珍惜感，人與人間多了一層平時相處時甚少出現的溫柔與關懷，更因他們看到我的獨立自主，開始懂得當我是一個朋友般尊重，這份特殊的情感終於拉近了我和父母間的心靈距離。

如今在異國定居並結婚生子，和父母越來越親後，我堅信面對家人，愛一樣要勇於表示。畢竟血濃於水，無形的線不斷纏繞對方，彼此間永遠都有著無限的牽掛。而人，唯有靠表達和溝通才能繼續或進一步雙方的了解，否則文字和語言的意義是什麼？聾啞人士為何會需要手語呢？

面對喬喬，我常提醒自己不要當個無法讓孩子親近的母親。為了讓她在懂得愛和表達的環境中自然成長，「我愛妳」這句話在她出生後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了。畢竟小孩子在每個父母親眼裡都是全世界最可愛迷人的心肝寶貝，既然愛她，當然要讓她知道。

也不確定是否與此有關，小寶貝很會撒嬌，也非常懂察言觀色，年紀小小「ㄋㄞ」功一流，讓我們夫妻倆難以招架。好在我倆定力都很好，因為真心疼愛她，該嚴厲時絕不輕易動搖，而且為什麼兇她或生氣一定會讓她明白原由。所以有時候小寶貝鬧脾氣我睜一眼閉一眼，不過一旦鬧到我發火時，她則靜靜不敢吭聲。

雖然小寶貝現在慢慢會想挑戰我們的權威或測試我們忍耐力的極限，被責備時偶爾也會呈現怒意，但多半還是會知錯而怯怯的低頭，或不斷試圖逗我笑，抑或是探頭探腦的叫著「媽媽…媽媽」想看我的反應。而無論我發了多大的脾氣或已決定如何懲罰她，事後還是會抱著她說「I LOVE YOU」。

前幾天和朋友外出用餐，小寶貝不好好坐著吃飯，好說歹仍是依然故我。我於是下馬威說：「妳現在不好好吃，晚上餓了也沒得吃。」聽到這話後，她固執的站著，但不敢離開桌子，並不斷在我身旁磨憎，想讓我軟化。之後到朋友家，她看到巧克力後順手拿了一顆問：「我可以吃嗎？」我只是淡淡回答：「妳晚餐沒吃完，不能吃。」她便乖乖放下手上的巧克力，不敢再問。

這讓我相信平日能用實際行動表達對小寶貝的愛，不隨意發脾氣，也不吝於讓她了解我們的關懷，得以令她打從心裡懂得父母親的真心真意。於是當我們針對其錯誤進行糾正或是因她不守規矩而必須責備時，她會知道一切都是就事論事，並心服口服。

有時候，難免因為要工作要帶小孩又得顧家務而感到疲憊。內心於是嘀咕著怎麼會笨到想生一個孩子來讓自己過得那麼辛苦？生活累了的時候真的特別懷念單身時自由自在的日子，那份可以一個人看電影、買書、逛CD店或Window Shopping的愜意，甚至只是獨自待在房間裡聽著鍾愛歌曲忘情哼唱的自我陶醉。

不過這樣的念頭往往只是瞬間即逝。無論多麼累或疲憊，在陪伴小寶貝的時刻看到她開懷的神情或聽到她口出甜蜜貼心話，往往就感到滿足。連工作忙碌了一整天，也一樣在走進托兒所看到小寶貝的瞬間，煩惱就煙消雲散了。

孩子彷彿都有天使般的魔力，她們天真無邪，純真可愛，即使會鬧情緒耍脾氣，笑起來就如陽光般燦爛，可以迅速溶化大人偶爾因生活而累積的心靈風霜。而面對這樣的天使們，父母們如何能忍心只把愛藏在心底呢？

隨著小寶貝的成長，她以後是否依然會這樣毫無保留且充滿驕傲的大聲對我們說「爸爸媽媽I Love You」呢？無論她未來如何改變，我都衷心希望在我們的努力和影響之下，她能夠成為一個擁有愛與被愛能力的人。


寫於2007.10.4 11:26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