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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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三人合租的公寓,我一手扶著睡的昏了頭的樊織,一手摸黑找鑰匙串。
隱隱約約的,樓上好似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正一步一步慢慢往樓下移動。
住在這棟公寓也一年多了,但平時三人都忙於各自的事情,並沒有放太多心力在認識鄰居這件事情上。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不安感,一顆心蹦蹦的跳著,隨著腳步聲漸大,心跳也越來越快,好似下一秒就要衝出心房似的。
一把抓住包包裡不時的會閃著藍光手機,我解開鎖鍵,時間顯示著九點五十五分,這麼晚了,到底還會有誰要出門?
我驚恐的看著樓梯口,再看了看半夢半醒的樊織,緊咬著下唇,手還是不停的在包包裡翻攪著找不到鑰匙串,就在我摸到了那冰冰涼涼的觸感,快速的把鑰匙串給掏出來的時候,一抹黑影閃入我的眼簾,而鑰匙串和樊織也隨之落下,在鴉雀無聲的公寓裡發出不小的聲響。
「啊!」首先出聲的是樊織悲痛的叫聲,我一臉驚惶的來回看著不知道何時已經走下來拾起我的鑰匙站在我身旁的那人,和因為我的緊張鬆手而重心不穩跌在地上的樊織,不知如何是好。
「妳朋友還好嗎?妳的鑰匙。」藉著微弱的走廊燈,我終於看清楚了站在我眼前的人,年紀看上去和我差不多,臉上掛著些許關心笑容的男生。
「姊……好痛!」樊織還在地上哀嚎著,呆愣著的我趕緊把她給扶了起來,然後轉身接過他已經遞在半空中很久的鑰匙。
「謝、謝謝。」
急忙的打開了家門,我一把拉住樊織就要進門,誰曉得反應慢的樊織還在外面收拾著掉落在地上的物品,我有些焦急的想進門,看那個人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心裡一股疑惑湧了上來。
或許是見我皺著眉頭看他,他感到有些局促,好半晌才開口問道:「請問……妳們是隔壁區高中的學生嗎?」
「是啊!」
正當我想快速的開口回答他然後把樊織拉近家門時,收拾好了的樊織在這個時候插進了話題。
「這樣啊?那請問妳們──」
「不好意思!我們今天很累了,你的問題很急嗎?如果沒有下次有緣遇到再問吧!」看他還有接下去的意思,我打斷了他的話,用力的把樊織拉進門,然後再飛速的跟他道過一次謝之後,重重的把門給關上。
樊織小聲的埋怨著我怎麼這麼沒人情味,我聳了聳肩,叫她快點去洗澡睡覺,就走回房間了。
等到我們兩人都盥洗完之後,時間已悄悄移到了十一點整,我躺在床上想著明天的計畫表,「早上正常上課……第五節有個小考……午休要和碩倫討論發表會的事……放學團練……啊!新歌!」坐起了身,我翻了翻包包,找不到裡頭裝著新歌的白色iPod,趕緊跑到樊織的房間去。
樊織還在書桌前摸東摸西,見我進來翻她包包,疑惑的問我幹嘛。
「iPod呢?」焦急的問著,我的臉上明顯的寫著"很急,"樊織被我搞糊塗的也開始翻包包,最後甚至把整個包包拿起來往床上倒。
「怎麼會……」不見了!
失神的攤在床上,腦中開始努力回想著今天去過的地方,和最後一次看見iPod的時候,但是已經累了一整天的我,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可能掉落的地方。
「明天再找找吧姊?」一臉疲倦的樊織拉拉我的手,指了指牆上分針已走到數字四的時鐘,我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走回自己的房間。
時間真的很晚了,但躺在床上的我,無法入眠。
或許是心裡多多少少還在意著三生有幸小吃店裡樊織的堂妹和玉米鬚所說的話,也或許是因為弄丟了極為重要的iPod而對自己生氣吧!
雖然睡意侵蝕著我全身上下,但那雙眼怎麼的就是闔不緊,模模糊糊的,在床頭櫃上電子鬧鐘的小時數由03轉換為04時,我漸漸的睡著了。
夢裡我夢見了一個人站在遠方彈著琴,背景是一片空白,只剩下反著光的黑色鋼琴和那抹似曾相識的身影。
當我起床後已經是六點五十分了。
神智清醒後的一個傳入耳裡的聲音是隔壁房間樊織吵鬧的鬧鈴聲。
「又來了……」嘟噥了一聲,我爬下床把棉被折好,然後到了樊織的房間門口,大力的敲打著木製門板一邊喊著:「給我起床!安樊織,你給我起床──」
「來了來了……」門內傳出樊織很是痛苦般的回應,我對著那扇白色的木門乾瞪眼,轉身走往浴室盥洗。
在把牙刷上的水珠甩乾的同時,我透過鏡子觀察著背後的情況,樊織的房門還是緊閉著的,家裡一片死寂,在心裡飆了幾句不雅的詞語,我擦乾手上的水,走到樊織房門前,這次,毫不留情的用腳大力的踹了下去……
想當然我們一定遲到了。
懶散的漫步走進校園,反正我也不在乎了,樊織真的很難叫起床,本來昨晚就因為瑣事沒睡好,早上她又給我賴床,讓我一大清早臉就很臭。
站在校門口的教官訓著幾個遲到的和服裝儀容不符規定的同學,看到我和樊織在七點四十分才出現在校門口,臉上沒有太大的驚訝。
教官笑瞇瞇的走了過來,一臉和善的問候了我和樊織,我勉強的扯了幾個笑容應付應付,教官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疲累,隨即換上了一張擔憂的臉。
「熙夏同學是不是沒睡好呢?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是因為樂團的關係吧?唉呀真是辛苦妳們了耶,我聽說妳們樂團還紅到別的縣市去了!為校爭光這種事情固然是好,不過也不要太操勞影響到大學哪!好了好了,那我也就不多嘴,妳們快點進班級吧!」
教官這些關心的話語我和樊織似乎是聽過不下百次了,很習慣的對教官簡單的道了謝,在經過那群被教官攔下來的學生時,我淡淡的往右瞥了一眼,卻看見昨晚那個九點五十五分男孩,穿著沒有繡上任何學號姓名的潔白制服站在隊伍的最右邊。
驚訝之餘,我並沒有表現在臉上,九點五十五分男孩在這時候也看見了我,對我露出了一抹詭譎的笑──至少我是這麼認為,左手微微舉起打了個招呼。
我別過頭沒有回應,看了眼走在我左邊的樊織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存在,突然心裡有一種很複雜的感覺。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難道這就是為什麼昨天晚上他會問我們是不是這所高中的學生?看他的制服上尚未有任何繡上的學號姓名,或許他是轉學生?
在走往教室的路途中我們一直都很安靜,樊織偶爾會講點話,但或許是我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想事情了,說實在她講什麼我都沒聽到。
在經過二年級和三年級的交叉口,我和樊織分散著往自己教室方向走去,我低著頭看著腳上純白的布鞋緩慢的移動著,一邊想著遺失的白色iPod,心情不禁又變得更差了。
然後另一雙白底黑線的球鞋突然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對於那雙熟到不能在熟悉的鞋子,我沒抬頭。
「小熙,媽媽希望妳這周末能回家一趟,她很久沒看到妳了。」
突然感受到旁邊的教室內頭來關愛的目光,雖然這句話碩倫說的極輕,但在鴉雀無聲、連一根針掉到地上發出的聲響都會引人側目的高三走廊上還是能清楚的聽到。
我能感受到那間教室內竊竊私語的聲音開始出現,而投來的關愛目光想當然的也更多了。
此時此刻的我,有一種感覺程碩倫是智障的事實,到底有必要在這個地方跟我聊家務事嗎?
「小熙?」
抿著下唇,在經過又一陣沉默之後,我抬起了頭,牽起一抹笑,「告訴媽我今晚就回去,好嗎?」
碩倫看起來似信非信,通常我嘴上這麼說著,但實際上總是拖上好幾天才履行承諾,像上次答應要回去,結果拖了一個禮拜才回去,結果當天晚上硬是被媽留下來過夜,隔天才肯放我走,害我那天的功課都沒有寫到,因為書包擺在三人合租的公寓裡。
「知道了,不要又騙我然後不回家。」
苦笑了一下,碩倫還真是會從經驗中學習到我的劣根性。
但我在心裡早已默默的下定決心,不找到那台iPod是不會回家的。
回到教室後,聽班長說剛剛教官派一個同學來過,傳了話要風紀股不要記我遲到,我聽了挑了挑眉。
班長說我真是享有特優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教官這麼喜歡我,或許她是想要一張”Heart!”最新發表會的VIP門票也說不定。
把書包放回座位上,我再度起身往廁所走去,在經過隔壁班的時候,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鈴聲大噪, 迅速的把手機掏出來按下靜音,我有點不好意思的向隔壁班裡抬頭看我的同學道歉。
「上來獻唱一首你們樂團的新歌就原諒妳啦!」一位男同學突然站起來大聲喊著,身旁的人也跟著鼓譟了起來,大概是讀書讀的太累了,需要一些娛樂。
我擺擺手笑了笑,「新歌在正式發表前是不能對外公開的,謝謝大家的關愛,有空來發表會聽聽吧!」
突然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攫住了我的雙眼,感覺到一陣溫熱的氣息在我身旁旋繞,我的心又開始像昨晚那般不受控制的激烈跳動著,呼吸急促且緊張,那雙眼睛的主人看著我一動也不動,揚起了一抹笑。
這次是一抹有點嘲弄般的笑,九點五十五分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