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臺灣海峽
一、
生活的紛擾,在輪船緩緩起航的時刻裡,就像臺馬輪排放的黑煙一般,很果決地被拋在後面了。
1、
是的,是需要有個旅遊了。想要去遠方旅遊,從福隆、內灣、埔里、花東,一直找,找到墾丁,如此地翻山越嶺,仍然覺得不夠遠離塵囂,跑到何處皆無法撇下心中的煩躁。儘管經濟不充裕,也可以擁有偉大的旅途,起碼夢想是偉大的。馬祖好了,手指在地圖上,閩江外海落下,敲定。我是如此深切地渴望一次旅遊,一次到遠方的旅遊,而我覺得在前往目的地的旅途中,是場美麗的等待。因此,我選擇搭船過去。
二、
船開駛,慢慢地離開了基隆港,晚上約莫十點,夜晚的都市正是繁華,而我逐漸離開。夜晚的海岸線很美,港邊的華美正在慢慢地離我遠去,好像從我的身體某部份抽離。更行更遠之後,依然可以看見岸邊燈火點點,到了子夜時分,依舊可以看見燈火閃爍著,提醒著我從那裡離開。天與海交織成一片黑色的絨布,中間有一排寶石鑲在其中。再航行久一點,燈光的傳達更為困難,好像躲在黑絨布後面的群星繹動,也許視線所及已不是基隆,可能是八里,也可能是桃園,我就不清楚了。天是黑的,海也是黑的,甲板上人們的臉孔相當模糊不清。海面上有其他船隻的燈火閃爍著,而甲板上因有人抽菸而可看見細微的紅色亮點,一閃一滅,不時耳裡傳來聊天的喧囂聲。
2、
敲定馬祖,選擇搭船之後,開始忙著旅遊的相關事情,瑣碎,但是也很讓人開心,利用閒暇時分找尋民宿、景點、船班,等等相關訊息。終於搞懂先東後馬、先馬後東等等,要去馬祖旅遊的相關術語後,同時感覺得到了某種的入境許可證般。不知不覺,尚未出遊,卻已有旅遊的心情,那陣子生活上的忙碌,似乎不再如此地枯燥。看著網路上別人的旅遊雜記,竟也感覺俱懷逸興壯思飛。有那麼一陣子,去馬祖旅遊竟成為人生欲達成目標之一。
三、
船繼續行駛,船在臺灣海峽上,四周一片大海汪洋,船在漆黑中航行,記得馬祖是在臺灣西北方向,但是放眼四周,一望無垠,分不清東南西北,岸邊的燈火不知何時消失在海平面上,只有陣陣海風猛烈地襲來。手機已經沒有訊號,甲板上的人逐漸散去,我也有了睡意,於是我離開甲板走至船艙。大多數人都已入眠,只有幾位旅客喝著啤酒。我躺平身子,引擎轟隆隆地作響,船身搖蕩地厲害,幸好很快地進入夢鄉,臺馬輪像是裝著威士忌的酒杯般搖晃。船艙很暗,引擎聲很吵,有時船身晃得顛簸,睡眠有幾次打斷醒來,看不清時間,只知船依然航行,我打開床頭燈,看著單薄的馬祖日報。夜晚漫長,睡眠也很漫長,臺灣海峽竟然比我想像中還要寬闊,時針不知轉了幾圈之後,船艙的人聲漸響,有些人已經甦醒。我索性起身,走至船側,天已亮。我獨自一人到甲板上去看清晨的大海。船繼續航駛,而手機有了訊號。
3、
在出發的前兩個月,已經把船票、旅館、機票,等等都已訂好,只要靜靜地等這天的來到。馬祖交通最大的障礙就是氣候,那陣子氣後稍微有點陰雨,便讓我稍微提心掉膽,深怕旅途計畫受挫,隨著日子一天一天地來臨,天氣愈來愈好,到出發前三天簡直是豔陽高照。可惜,此時居然傳出臺馬輪故障的消息,我密切地注意消息,一方面想說該取消還是換地方旅遊,我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在出發那天的下午傳來消息說,船可以開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從木柵到了基隆。
四、
早晨海面上籠罩著輕輕一層的薄霧,甲板上的海風很大,嘴巴有著海的鹹味,可以看到陸地,不過卻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那只是一個一個的小島。臺馬輪在島嶼之間航行,船身起伏升降,白浪往兩旁推開,雖然不知島嶼的名字與方向,然而可以確知馬祖快到了。這班輪船是先馬後東,就是先停南竿後再停東引,然後返回基隆。雖然感受到船的速度逐漸轉慢,我目的地卻是遙遠的東引島。
4、
基隆車站緊鄰著港口,出車站便聞到海風的氣味,碼頭距離車站十分接近,從熱鬧的馬路拐彎進來,瞬間變得寧靜,只有幾家麵店做旅客的生意。碼頭的旅客很多,人頭鑽動,卻沒有什麼聲響,可以聽見外面廟口夜市的喧囂,這個喧囂隱藏在夜色裡。臺馬輪已經停泊在岸,巨大的引擎聲作為夜色的陪襯。走進候位區抽了號碼牌,坐下,然後等待。過了一段時間,旅客驗票後紛紛上了船。我站在船上,船尚未啟航,我是如此地緊鄰著基隆,卻已不在島上。
五、
臺馬輪在南竿福澳港停了兩個小時之後啟航,拔錨,船緩緩倒退,移轉方向,然後繼續往東引前進。天氣很好,霧已散去。此時的船速較慢,不過浪更大,更為搖晃,像是輕微的地震。沒多久,有個島嶼離我愈來愈近,甚至可以看見島上某些住戶正在晾衣服,很快地看見中柱港三個大字,我知道,這就是東引了。船沿著防波堤駛入碼頭靠岸。我背著行李下了船。這次是確實地踏在馬祖的土地上了。
5、 我把行李放在臥舖上,興高采烈地跑到甲板上。船開駛,慢慢地離開了基隆港,晚上約莫十點,夜晚的都市正是繁華,而我逐漸離開。
情真意切,少見的好文章。
寫來無冗沓拖帶,一路行去翩翩然,是一把好手。
謬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