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弟弟

「說實在的，我真的是搞不懂你們男人，為什麼好好的就非得要到外面去嫖妓咧！？」

將近一年沒見的李姐在我對面學著李立群拍廣告的語氣說著自己的疑問。

看著這剛從加拿大產成歸國的女性友人，想起二十分鐘前在中央北路上的真鍋店門口看到她的那一剎那還真讓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畢竟，真的是很久沒看到這當初最少一個禮拜要聚餐兩次的死黨了。

「李姐~~我也跟妳一樣搞不懂那些個臭男人啊！像我雖然從入伍理了個清爽的五分頭以後，只要經過各大火車站附近的小巷弄，甚至於各城市的風化區附近，都會有人拍著我的肩膀問說：『少年仔，幼齒的八百！』或是『阿兵哥，大陸妹任你玩只要兩千五！』之類的推銷。可我一次也沒行動過啊！」

我跟穿著制服的男店員點了一份鬆餅跟柳橙汁的晚茶，近年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習慣了義式咖啡，舌頭漸漸無法接受ESPRESSO以外的清淡，尤其是偏好酸味的日系咖啡更是讓我敬而遠之。只不過奈何政戰學校附近就只有那麼一家真鍋咖啡館可以提供我跟身邊這女人促膝長談的地方，人嘛，總得跟現實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協。

「沒有行動並不代表沒有心動啊！更何況你不能以你的特例去臆度別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不是我這個做朋友的在捧你，以你這種個性加條件，固定的性伴侶沒有半打也有六個吧！像那種我五根手指都數不完的人數，我看你光是要全部餵飽一回都已經夠你蠟燭多頭燒了。瞧我才在國外生個小孩而已，你還真有點精盡人亡到下巴都尖下來的地步了！」

她用指尖挑起我開始冒鬍渣下巴，在別人的眼裡，這樣的親膩動作可能怎麼都無法想像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這件事當然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我只是常被她抓來當婚姻問題及做愛技巧的咨詢顧問兼高中同學而已。

「親愛的李姐，別用妳男人那種四十歲的標準來評量我這個龍精虎猛的陸戰隊隊員好不好！？雖然我沒剛入伍那時候的精壯，但跟妳老公比起來，我就算把雙手綁起來在海裡游得都可能比他快！更別提滿足女人這檔子事了！百來個我還沒放在眼裡好不好！？」

我對自己性能力的誇張讓她笑到眼睛都瞇了起來。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慮了，她唇角誇張的上揚在我看來反而洩露了她故做的歡樂。

「女人！有什麼不開心的就直說了，在那邊強顏歡笑ㄍㄧㄥ給誰看啊！？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妳，哪次妳單獨約我出來不是吐苦水的？」

實在是看不下去她自己一個人在一旁可以斷斷續續地乾笑了近半分鐘，她硬撐著的眉開眼笑還是讓我選擇了把話挑明了講，要不然明天要參加全民英檢的我可能就得在這裡耗上好一段時間，然後就得在一個單字都還沒有複習的情況下在初試就被刷下來。

「還要說什麼啊？我一開始不就已經講得很清楚說我搞不懂為什麼男人要嫖妓！？」

「如果妳現在說的男人指的是全世界的男人的話，那我雖然沒什麼經驗，但本著將心比心的立場，我倒還可以給妳一點個人意見。其實為什麼要去嫖妓就跟肚子餓為什麼要去吃飯一樣，都是為了解決身體的需求啊！食色性也嘛…」

「我當然也知道做愛跟吃飯一樣都是皇帝大的事，而且我也承認在這部份慾求的天性其實男人跟女人都是一個樣的。但是這頂多也只能解釋人為什麼要做愛？至於為什麼要嫖妓這件事卻相當語焉不詳！而且如果真的做愛跟吃飯一樣，那如果家裡面沒煮的話也不一定要花錢在外頭吃大餐啊！吃泡麵也是可以填飽肚子解決一餐的啊！」

李姐在還沒聽完我說的話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插進她的見解，我看著面前的女人性急的樣子就知道其實這件事已經擱在她心裡很久了。

「笨女人！妳是因為加拿大待久了以後就不知道中文的奧妙之處了是吧？既然我說吃飯跟做愛一樣都是人的天性，而人的天性又大多數是求新求變兼求好的。家裡有的吃的話，不管好吃或難以下嚥，基於對主廚的尊重，另一半總會壓下到外頭開伙的慾望，心也許甘但情一定不願地一口一口啃著家裡一成不變的飯菜。但如果有機會，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想嘗個鮮的咩！」

我笑笑地把晚茶的鬆餅斯文地往嘴裡送，考量到最近因為伙食不好而猛吃零食導致了持續上昇的體重，我只好把附上的蜂蜜糖漿放在不會引起我覬覦的地方。

「好啦！光看妳這張屎臉就知道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去嫖妓也不關妳的事，妳其實不爽的也只是在不爽妳老公怎麼可以在妳出國為他家添男丁的時候去嫖妓對不對？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別怪朋友不站在妳這一邊說話，當初我們在妳出國前幫妳擺的送行酒席上，妳可是豪氣干雲、知情達禮地在妳老公面前跟數十雙眼睛的見證下恩准妳老公在妳出國待產期間，可以在不放感情及帶保險套的情況下到外頭找女人發洩純肉體上的慾念。看妳氣成這樣，現在是他戀上那些個千嬌百媚的女子還是染了一身病回來是吧！？」

看著面前這以前對甜食無法抗拒的女水瓶竟然動都沒動她點的雪藏蛋糕，我切了四分之一的鬆餅送到她面前，催著她趁熱把朋友的愛心吃掉。

「這兩種狀況倒都沒有發生啦！只不過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說的都是場面話，女人也是會要面子的啊！我哪知道我家那隻呆頭鵝會把它當真啊！？」

我斜眼看著面前那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的她，還是希望自己的男人可以跟初相識寶貝自己的那股癡傻勁兒，我搖搖頭，發現女人不管是吃到哪一個歲數，對於男人，尤其是自己的男人的要求其實都大同小異。

「那現在妳還想怎麼樣咧？都已經是木已成舟的事實，嫖都已經嫖了！就像是飯都已經吃了，難不成妳還叫他把它吐出來嗎？頂多現在就叫他把餐具洗乾淨、消毒好再夾自己家裡的佳餚不就得了！」

李姐她又靜了下來。手裡的冰拿鐵在玻璃杯外緣凝出細密的水珠，在店裡明亮的橘色照明下有種真鍋裡特有的日式溫馨。

只不過這一切跟她嘴角扯不上來的肌肉有著極大的不協調。

「弟~~如果是你的話，你…你會把女人帶回家嗎！？」

「我帶回家的女人可多了！」

「呵！呵！呵！」

她用力地笑了三聲來表示我的笑話很冷。

「妳有確切地看到他跟一個女人和兩條赤裸裸的肉蟲一般躺在你們床上翻雲覆雨嗎？還是這一切都只是妳做為一個太太的多心？該不會以妳男人號稱留加回來的頭腦還笨到留了條女人內褲等妳回國抓包吧！？」

我不答反問地問出這個晚上的重點。可能是我已經慢慢習慣軍中那種凡事只講重點、看結果的談話方式，我漸漸發現就算是貴為我女人的那傢伙打通電話想跟我情話綿綿個一段時間的時候，我都會匆忙忙地跟她哈啦兩句軟綿綿的我愛妳之後，單刀直入地叫她講重點。而如果沒什麼太重要的事讓我煩心時，我就會連哄帶騙地說聲寶貝乖，然後找個理由把電話掛掉好節省我的手機費跟時間。

當然，這樣逞一時之快的行為她不知道跟我翻臉過幾次，而事後我都得花上更大筆的金錢跟時間來討好我那氣呼呼的女人。由此我也漸漸學到什麼叫做寧可花五分鐘做事前預防，也別花五小時做事後補救的道理。

「我男人雖然不像你這樣道行高深，但也不會像你說的那樣沒腦袋好不好！？只不過讓我在意的是我出國之前為了展現我的通達情理，在床頭櫃那邊仍放了兩打保險套，口頭上叮嚀他說出外打野食也要戴套子，不只照顧自己的健康，也要照顧他孩子的娘。但是我哪知道那個殺千刀的在我回國後讓我發現兩打保險套竟然剩下不到五個！」

李姐那副咬牙切齒的怨婦樣把我從自己天馬行空的思路裡喚了回來，喝了口那因冰塊開始溶解而顯得有些無味的柳橙汁後，我咧了咧嘴對她說：

「媽的！那男人有沒有搞錯啊！？連上旅館的錢都要省下來，竟然帶著外頭的女人大搖大擺地就到你們夫妻倆平時顛鸞倒鳳的床上去做那齷齪事！他到底懂不懂對婚姻的尊重啊？洩慾是一回事，但是把女人帶到自己家裡面，然後在自己平常跟自己老婆上床的地方做愛又是另一回事！他難道做愛的時候都不會因為想起妳而有一絲愧疚嗎？」

「喂！弟弟你今天是吃錯藥的是吧？瞧你一副誓死捍衛婚姻神聖性的戰士樣，最近是不是受到什麼創傷啦？說不定我男人只是喜歡用我買給他的保險套而拿到外面用而已啊；也說不定他戴著我買給他的保險套打手槍，好幻想她千嬌百媚的老婆幫他解決啊！而且…而且就算他真的把女人帶到家裡面來也不見得是件多嚴重的事啊！也不過就跟叫外送一樣而已咩！要不是我對我們夫妻共用的床有一點點潔癖，我還真想獎勵他一番，誇他節省開銷！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旅館休息一下也是不便宜呢！」

我斜眼瞟了瞟這從剛開始跟她男人交往就會不顧一切挺身捍衛他一切不是的好友，嚴重的程度讓我懷疑如果她老公在我們一起聚餐的時候放了個響屁，她老人家會不會馬上做幾個深呼吸，然後跟我們誇耀說她男人連放的屁都是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愛的死去活來的女人都是這副模樣，還是不想在昔日同學的面前丟臉，每次如果我已經厭煩她的抱怨，而決定要堵住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時，最快且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陪她一起罵，而且最好是一定要罵的比她兇，罵到她覺得她老公比最不堪的人渣都不如！

「我聽妳在狗屎啦！妳這種話騙騙三歲小孩都嫌理由薄弱好不好！我又不是不認識妳男人，依他這種貪小便宜又摳門的個性，出外嫖妓一定都是用飯店抽屜裡的保險套，不然就是小姐自己帶的！好！就算是妳今天大人有大量不追究他把女人帶回家，萬分不尊重妳這個跟他共享一張床的女主人地讓其他女人佔了妳的位置，哪怕是暫時的這種天誅地滅的事！但明知道妳都要回國了也不會把抽屜裡的保險套換兩盒新的！這種泯滅天良的行為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他蠢到不知道偷吃後要擦嘴的淺顯道理；還是該氣他根本不把妳放在眼裡！媽的，越說越氣！李姐我看妳這下就算不離婚也乾脆去搞個外遇好了！」

雖然很久之前我的牙齒早就因為蛀牙而對大部份過冷或過熱的食物有的一絲難忍的酸軟，但這個時候我也顧不了那麼多，為了營造出我義憤填膺的樣子，我還是把杯子裡剩下的冰塊咬得喀蹦響。

「好了啦，弟！朋友都做了超過十年了，你那一點想哄我開心的小技倆我難道會看不出來嗎？當初我在婚前也是絕對地信服在感情，尤其是在婚姻裡精神和肉體的絕對合一且忠誠的人。但不知道是我已經老到開始習慣對婚姻裡種種的不合理做出妥協；還是這場婚姻裡牽扯了太多我的羈絆跟愛情，我慢慢可以接受只要他的心還留在我身邊就好的這件事…」

只不過同樣身為男人的我太了解很多時候男人的心是會被身體牽走的！

把這句話和著口水吞到肚子裡，我笑笑地跟她說肚子餓得受不了了！只不過在倆個人結完帳後往粟家牛肉麵方向走去的時候，突然心疼起身邊女人在婚姻裡逐漸消瘦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