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靈異文學】《十殿鬼差》第六章 孝道與贖罪
帶著『蔡超華』回家之後,家裡頭兩個小蘿蔔頭就興奮不已,長久以來在秀娟的反對下,家裡是不准養狗的,怎麼今天一反常態帶了一隻回來,兩個孩子當然很高興,把它抓著東摸摸西摸摸,看他們兩個這麼喜歡,秀娟也就決定暫時把狗養在家中了。
等到孩子都全睡之後,秀娟開始試著跟蔡超華溝通,失去聲帶的它失去發音的能力,另一方面,狗的手掌又不方便拿筆,最有可能的方法就是電腦打字,但一經嘗試就發現到狗的手掌並不像人那麼方便,是整個成了一體的肉球型,想打一個字往往會同時動到好幾個按揵,也是有些困難之處,不過還是有解決的方法,就是由它的手掌壓著一個區塊,像『SDFXCV』這幾個字就比較相近,秀娟再一個一個問看看是要打哪個字,要用中文還是用英文,一點一點排列出他想講的話,經過了兩分鐘的努力後,蔡超華想講的第一句話就是『不好意思,打擾了。』,雖然在這個時候問好,實在讓人覺得多此一舉,秀娟暗中偷笑的同時還是禮貌性的回了一句『不客氣』。
“葉太太,我很抱歉,妳丈夫的災難,我也要負很大的責任”,這一句話,又是花了快兩分鐘才打出來。
“這種事等所有事情都結束之後再來說吧,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肉體放到哪去了,還有,講話可以簡短一點,像『葉太太』、『很』、『也』這些字都能少用一點的好。”
“肉體在警局,找我兒幫妳。”,經過秀娟提點之後,蔡超華講話果然簡短得多了。
“你兒子?我還不知道你有兒子呢,他在哪裡上班。”
“佛寺!”,佛寺!?不會吧!堂堂華昇企業總裁的兒子竟然跑去當和尚了。看秀娟難以置信的表情,蔡超華解釋了一番:“他覺得我孽障太多,幫我還罪,我不想絕後,才想永生,卻被王家人害。”,這些字的字意很籠統,只能大概體會。
“那麼他在哪一家佛寺修行呢?”
“台中華嚴寺。”,秀娟正在幫著蔡超華打字時,突然房門被人打開了,原來是女兒怡如,秀娟當然問問女兒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呢?
“反正現在放暑假,晚一點睡也沒關係,倒是媽媽,妳每天晚上都這麼累,忙到這麼晚,我幫妳煮了一碗麵在廚房裡,我們一起去吃吧。”,看著女兒這麼貼心,秀娟感動地快哭出來,手邊的工作也就先擱下,還是多陪陪女兒要緊,這個溫暖的畫面深深印入了蔡超華的眼裡,在他的心裡有了很深的感觸,也讓他感覺到自己一個人的孤獨;可是天性善良的怡如,卻沒有忘記這個新朋友,她到沙發上抱起蔡超華,高高興興地帶著他去洗澡,還特地留了一小碗的麵給他吃,在外流浪了快三個月的蔡超華,真是覺得再美味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眼前這碗小湯麵。
經過一夜的休息之後,隔天星期日,秀娟一大早就帶著蔡超華出門,到台中華嚴寺找蔡超華的兒子蔡維倫,法號『明慧』,和蔡超華聊了一整夜之後,秀娟大概知道蔡超華成為『人類永生計畫』出資者的原因,從蔡超華口中得知,自己的兒子維倫在二十歲那年因為覺得父親一生罪業過深而選擇出家,到現在已經七年了,在這七年裡不管蔡超華怎麼勸他,他都不願意再回家,身為蔡家單傳的蔡維倫不肯繼承蔡家香火,讓蔡超華心急如焚,這個兒子他可是盼到了三十幾歲才得到的,自己現在都已經六十三歲了,又怎麼能再生得出兒子,維倫要是不肯生,蔡家就要絕後了,以他堂堂華昇企業總裁要是從此絕後怎麼得了,在心慌意亂之中,陳柏榮找上他來幫忙資助『人類永生計畫』,事成之後,蔡超華就能藉由一個年輕的肉體來返老還童,到時蔡家香火也就後繼有人,蔡超華當然一口答應,現在回想起來,也許陳柏榮早就看穿蔡超華為了繼承香火一定會答應出資,才會找上門來。
經過了兩個小時的車程之後,一人一狗來到了台中華嚴寺,希望裡面的僧侶能代為引見明慧師父,接著在僧侶的帶領下,秀娟來到了內室裡見到了蔡超華的獨子明慧師父,是個非常清秀而英俊的年輕人,就算理去了頭髮,也能看得出是個長相俊秀的人,其實有錢人的子女長得好看是很常見的,畢竟有錢男人那個不娶漂亮老婆,在基因優勢下,有錢人的下一代長得好看的自然多了起來。
“請問小師父你就是蔡家的獨子蔡維倫嗎?”
“貧僧出家前,確實叫蔡維倫,現在請施主稱呼我的法號『明慧』,那麼請問施主今天找小僧有何指教。”
“我今天來找你,是希望師父你能幫我一個忙。”
“我與施主素不相識,請問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嗎?”
“事情是這樣的…..”,秀娟接著把這一陣子發生的事都告訴明慧,直到昨天的事為止,秀娟希望他能跟自己一起去警局把蔡超華的屍體領出來,因為蔡超華的父母都過世了,妻子離婚後拿了一筆錢就不知跑哪去,只有他的兒子能以喪事的名義把蔡超華的屍身領出。
“阿彌陀佛,蔡施主所受的苦,皆是過往的罪業所致,因果有相報,罪孽隨身走,唉!一切都是報應。”
“你怎麼這麼說呢?再怎麼樣,他也是你的父親,他現在需要你的幫助,現在他所有的親人都不在了,包括他的妻子也已離婚了,只有你是他唯一的親人,只有你可以去把他的屍身領出來,連這麼一點小事,你也不幫忙,難道你都不懂什麼叫孝道嗎?”
“貧僧並非不孝,只是我能盡的孝道就是幫我父親禮佛,並多行善事,才能幫他消除業障,死後所受的刑罰才能減輕。”
“你現在都不肯幫忙,死後的事又有誰知道?”
“那是施主妳不清楚我父親以往的為人,他所造的孽三生三世也還不完,我自幼看著他長大,他所做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這麼觸目驚心;妳恐怕不曾見過他在仗勢欺人的氣焰、酒醉金迷的淫穢,他所一手打造的華昇藥品工業更是假藥充斥,害人害己,如此為人,罪孽怎麼能不深重呢?”
其實長久以來,秀娟對蔡超華的為人囂張是時有耳聞的,今天從他兒子口中聽到,當然證明了以往的蔡超華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既然對方不肯幫忙,秀娟也只好先帶著蔡超華離開,在回家的路上,看得出蔡超華的心事重重,被親生兒子數落,心裡肯定不好受的吧!
回到北部之後,秀娟還是到警局試了一趟,問問當地的警官汪成廣看自己能不能把蔡超華的屍體領出;結果當然是不行,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秀娟跟蔡超華都是非親非故的,那有資格去領出屍體,秀娟心裡當然也知道,總不能憑著這隻狗去跟警方說明什麼吧!也只好先行放棄。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陳柏榮能憑著他的政商關係打通關,不料卻被對方一口回絕了,在這一陣子,他不想有太大的動作,這樣會驚擾到王家父子,讓他們起疑心,到時要支開他們就難了,所以取得屍體的工作,還是只有蔡維倫能幫忙,這下子也只有耐心等待下一個假期的到來。
但是在下一個假期來臨之前,秀娟的生計就面臨了大問題,她的老闆正式將她解聘了,她目前的工作只能做到八月底,然後就要離開;雖然站在老闆的立場來說,秀娟的工作效率這麼差,炒她魷魚是應該的,但秀娟在這個危難的時節失去了這份維生的薪資,往後的日子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唯一的寄託,就只有去拜託王政恩,看他能不能讓自己能將實驗工作當成正職,依工作時間來計算薪水。王政恩卻對秀娟表示,這件事他要跟財政部部長洪盛茂報告一下,看對方願不願意增加預算,但是依公家機關辦事的效率來說,請款公文的往返可能就要花上一段時間,至於這段時間是多久?保守估計也要兩個月,或者是更久也不知道,搞不好在這段期間內,實驗都已經完成了,看來這個方法也不是解決之道;秀娟也只好開始積極尋找新工作,在這段期間內,秀娟也就只好自己先想辦法解決生計問題了。
從八月十九日到八月二十二日這三天裡,秀娟心裡的壓力已經接近於臨界點了,現在每天到公司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霞英跟柳處長又失去聯絡、晚上要找新工作又要研究實驗資料,再加上兩個孩子正在放暑假,總是把家裡搞的天翻地覆,讓拖著一身疲憊回家的秀娟還要負責收拾家中,更是讓她心中充滿著無可發洩的怨氣。
二十二號那天,俊偉和怡如又為了一隻玩具熊吵個不停。
“妳幹嘛跟我搶啊!反正這隻熊妳也不喜歡,借我玩一下又怎麼樣?”
“喂!你很奇怪耶!東西是我的,我要擺多久是我的事,要你管喔!”
兩個孩子為了這種小事,在母親面前你一言我一語的罵來罵去,讓忍無可忍的秀娟終於將怒氣一股腦兒地發洩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莫名其妙地把他們罵了一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一罵就罵了兩個小時,罵得兩個小娃兒都淚眼汪汪,秀娟見狀又開始後悔了起來,實在不該對孩子這麼兇;她輕輕摸著兩個孩子的頭,溫柔地說著:“這個家就剩我們母子三人,大家應該要互相體諒對方,我這麼大聲罵你們是媽媽不對,媽媽先跟你們道歉,你們也要答應媽媽,以後不要這麼胡鬧,為了一點小事傷了彼此的和氣,好不好?”
兩個孩子看媽媽不再生氣,也就互相和好了,看在母親秀娟的眼裡,真是覺得家庭幸福,比什麼都還重要,幾天來的不愉快也隨風而去,心中的念頭一轉,決定這個假期在拜訪明慧師父的同時,帶著兩個孩子出去走一走,一路從台北玩到台中,星期天再回來,兩個孩子聽了當然是興奮地大叫,從父親志揚過世以後半年來,一家人都沒有再出去走走了,兩個孩子整天悶在家中,混身都不愉快,聽到能出去發洩一下多餘的精力,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一家三口說好了之後,秀娟接著兩天的心情都輕鬆多了,也許人真的是要適度的發洩情緒吧!只是可憐了兩個孩子要當媽媽免費的出氣筒,至於王政恩的實驗呢!管他的,還是好好玩一玩最重要,到了星期六早上,秀娟就把手機給關了,把所有煩人的一切都丟到太平洋裡,現在是放鬆一下的日子。
一家三口帶著狗出門後,先到三峽祖師爺廟逛逛,順便在附近的攤販那兒吃早餐,接著到鶯歌看陶瓷器展覽館,好好欣賞精緻而華美的陶器,再南下到大溪老街買豆干當零食,接著繼續南下,大約中午十一、二的時候到了新竹,既然到了新竹,當然是要先到城隍廟裡吃肉圓跟蚵仔煎,兩個貪吃的小鬼還嫌吃的不夠過癮,吵著要吃廟口潤餅,還特地排了快十分鐘才買到,另外,在離開城隍廟前還是不忘要帶著幾包新竹特產米粉回家,吃完午餐後,秀娟看時間還早,就帶著他們兩個到六福村遊樂園去渡過一個愉快的下午,一直玩到六點多才離開繼續南下,等到了苗栗時,已經是晚上七、八點,兩個孩子玩了一天也累壞了,一家人就在苗粟的旅館下塌,完成了第一天的行程。
等進到旅館之後,秀娟跟兩個孩子談起了這次下來的原因,他盡量不去提起了這隻狗就是蔡超華的事,只針對明慧師父的所為來尋問孩子的意見,她想問問兩個孩子如果自己雙親的所為,沒有自己所期待的這麼好,身為子女是該幫忙自己的雙親,還是選擇疏遠他們。
“怡如!俊偉!你們覺得如果你們就是明慧師父,會怎麼來看待這件事呢?”
“我不要!領屍體好恐怖喔!我才不要呢!妳還是問問看姊姊要不要好了,我光用想的都怕死了,不要!”,俊偉的童言童語,真讓人拿他沒輒,這樣的答案,當然是不用放在心上的了;“怡如,那妳呢?如果妳就是明慧師父,妳又會怎麼做呢?”,怡如比較起俊偉顯然成熟多了,她若有所思地想了許久,回答說:“我想我們應該試著勸說明慧師父,讓他再給自己的父親一次機會,如果他父親真的有這麼多的罪孽,就應該讓他重新為人,才有贖罪的機會,只要他父親願意多行善舉,死後的審判自然會平反,這才是真正孝道的實踐!”,正當怡如正經八百地談論著這件事時,俊偉又冷不防地拿枕頭偷襲她;怡如當然隨手也拿起另一個枕頭反擊,兩個孩子又再打起了枕頭戰,讓秀娟看得是又好笑又好氣,這兩個小鬼,終究只是孩子罷了!
休息一天後,兩個孩子又是元氣十足,準備好好地再玩個一天,秀娟卻要先去見明慧師父,畢竟正事要緊,玩的事等回來再說,所以一吃完早餐後,就直奔台中華嚴寺,再一次求見明慧師父,可惜結果仍是令人失望的,明慧師父仍然不願意幫助蔡超華,正當秀娟一心想放棄的時候,一旁的怡如卻繼續努力勸說下去。
“明慧師父,也許我這個小孩子沒有資格說些什麼,但我還知道『風欲靜而樹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的落寞,我們的父親不久前才剛剛離開了我們,雖然在他生前並沒有好好照顧我們,在我和我弟弟心中也有點埋怨他,但是等他真的離開之後,我就明白到家人是無可替代的,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麼可以計較的,其實他沒有虧欠我們,相反的,身為他的家人,在他走錯路的時候不把他拉回來,是身為家人的疏忽,明慧師父,你現在還有機會,不是嗎?就再相信你父親一次吧。”,怡如能說出這麼一番不同的見解,秀娟心中不但訝異,更是感到身為母親的驕傲,也希望明慧這顆頑石能點頭。
明慧聽了怡如的話,心中漸漸泛起一陣陣的漣漪,父子親情的體現,又是歷歷在目,身為家中的獨子,蔡超華對他的疼愛是可想而知的,但這份自私的愛,反而成為自己心中的障礙,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別人的苦難之上,他的出世也許是想逃離這種充滿負擔的幸福;如此想來,既然自己的俗念尚未除盡,又怎麼追求得到脫離六道的心悟,一時間,他的心念千百轉,也許林秀娟一家人的到訪,是為他解決紅塵恩怨的一個緣份,那自己又何必害怕。
“小施主說得對,貧僧確實有錯,貧僧一直執著於放棄紅塵,其實這也是另一種執著,現下貧僧已明白,該為這件事出一份心力才是。”,女兒的勸說竟能讓明慧師父回心轉意,秀娟當然是喜出望外,當下和對方約定於下周六進行計畫,當自己到王家進行實驗時,明慧師父就到台北的警局去領出蔡超華的屍體,這件事進行的速度一定要快,否則屍身在炎炎夏日之中,難保不會有加速腐化的情況發生。
任務完成後,秀娟當然大大讚美怡如一番,她怎麼也想不到,女兒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成熟,有著屬於自己的想法,身為父母還有事能比這件事情更值得高興,當天的晚餐就帶著她去吃她最喜歡吃的『鴛鴦麻辣火鍋』,結束快樂的假期。
睡了一覺起來後,又是殘酷的禮拜一,今天已是八月二十六日,也是待在公司的最後一個禮拜,其實也沒什麼工作可以做了,自己以往的工作,老闆早就一一安排別人去做了,現在到公司就只是等著領遣散費跟整理東西,剩下的一個禮拜也就在這種東摸摸西摸摸的鬼混之中結束。直到八月三十日禮拜五,也就是工作的最後一天,秀娟正式離職,到老闆辦公室拿完遣散費之後,就要把所有的東西搬走,正當她想默默地離開公司的時候,公司的同仁們突然把她拉到會議室裡,原來是大家一同幫她辦了一個離別會,還買了一個大蛋糕祝她前程似錦,連平時嚴苛又小氣的老闆,都很難得的包了一個紅包給她,裡面裝的是所有同仁的心意五萬元,也可以讓秀娟一家人用上好一陣子了,在眾人的祝福下,秀娟離開了這間待了三年的公司。
秀娟沒想到,在自己山窮水盡的時候,公司的同仁還這麼有人情味,知道她現在經濟有困難,一起合資了這筆錢來支援秀娟的家計費用,秀娟有了這一筆的幫助,至少能多支持一段時間去找份新工作。但是在這之前,秀娟眼前要面對的,就是這個禮拜六、日的挑戰,要如何讓王家父子的貪婪受到應有的制裁。
離開公司回家之後,秀娟就先打電話給陳柏榮,彼此連絡行動時間,雙方計畫於周六下午兩點由陳柏榮陪同明慧師父到警局領出蔡超華的肉身,開車前往王家,預定下午四點會到,到時陳柏榮會想辦法支開王政恩,秀娟再到秘密後門去把蔡超華的肉身拖入,並藏在一個隱密的地方,這個階段一定要快,能使用的時間不超過二十分鐘,這下就有個大問題了,憑秀娟這個弱女子和明慧師父這個書生,似乎很難在時間裡完成搬運屍體的工作,最好是能找張嘉達幫忙,但秀娟又沒有連絡他的方法,只能到時見機行事。
而藏好屍體之後,秀娟就先假意下班回家,其實繞回秘密後門等待王政恩出門買東西時,再將蔡超華的靈魂由狗身上移回,只要這個階段能順利完成,蔡超華自然有他的辦法對付王政恩。
八月三十一日當天,秀娟懷抱著很不一樣的心情來到實驗室,她心裡明白著王家父子不但精神失常,在本性上也是十分殘酷的,要是計畫被他們發現破綻,難保他們會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麼恐怖的行為,這絕對是一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任務,秀娟來到王家門口後,卻在門外站立許久,才能調適自己的心情保持著鎮定,確保自己的行徑不露出任何可疑之處。
“小姑娘、妳這幾個禮拜都上哪兒去啦?怎麼這麼久沒來啊?”,進門後迎面而來的就是尖銳的尋問,這個陰沈的口氣,一聽就知道是王漢生,,秀娟心中暗叫不妙,要是遇到的是王政恩這個笨蛋,隨便唬唬就過去了,但如果是王漢生可沒那麼好打發。心中暗自回顧這一個月來的行程,自從八月十七日周六,也就是兩個禮拜前在窗外偷聽那天以後,隔天周日去找明慧師父,又一個禮拜又再一次拜訪,也就是上次來到實驗室是八月十一日周日,至今整整二十天沒來,難怪王漢生會起疑了。
“我…..喔!我最近丟了工作,急著想找工作,也就沒時間來了!”,琢磨許久,秀娟決定用這個方法回應對方。
“是嗎?可是妳卻是到了八月十九日下午,才打電話跟我請求將實驗工作改為正職工作的,不是嗎?我看妳大概也是在那幾天失業的吧!那妳中間這段日子跑去那裡了?”,這下秀娟可真是失算了,仔細想來,自己確實是在八月十九日下午跟王政恩通過電話,請他向財政部長洪盛茂申請經費,王漢生這個老狐狸,連這麼點小細節都注意到,他可能在懷疑秀娟是不是從某些地方聽了些什麼,又在暗中計畫著什麼,這下子秀娟可要好好想想要怎麼回應,才不會讓對方起疑心。
“好吧!我承認,我在八月十七日周六那天,穿過陳柏榮安排的警力,偷聽了『你們』跟他的談話,知道要是半年內實驗做不出來,我們所有人都要一起死,所以我私下跟他請求能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跟這些奸邪之人應對久了之後,秀娟也開始學會了要騙人,就要在謊話裡適度的加入了一些實話,才能達到混淆視聽的效果。
“喔….那他答應了嗎?”,王漢生雖然已經動搖了,卻還有些懷疑。
“他答應了啊!他說可以多給我們半年的時間,只要在一年內完成就行了;不過,他要求我幫他辦件事。所以我上兩個禮拜才沒辦法來”
“辦事?辦什麼事?”
“這…..絕對不能說。”,這個謊言,是秀娟的一個賭注,賭的是王漢生絕對不敢反抗陳柏榮和他背後的勢力。
“不能說?那我去問他。”
“絕對不行!他說過,要是我敢把這件事說出去,所有聽到這件事的人通通要死,如果你不怕,你可以試試看。”,秀娟早就料到王漢生會想親自去問,就搶先一步施加恐嚇。果然讓對方在考慮許久之後,不再繼續追問下去,秀娟總算是渡過了這一關。
“那麼我的身體的事情….”,父子同體的恥辱,當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王漢生口氣中警告出『妳敢說,試試看』的訊息。
“我知道,我絕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妳知道就好。進來吧!”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王漢生陰沈的表情下在強忍著怒氣,這麼恥辱的秘密竟然又多了一個人知道,心中當然是憎恨不平,像他這種人,當然是不會自我反省,其實這一切都他咎由自取的錯,沒資格怪任何人。
進門後,三人若無其事的繼續進行實驗,現在,秀娟在等待著陳柏榮在下午兩點的時候,打電話來支開王漢生,在這之間,秀娟還有一件事要完成,就是要想辦法請張嘉達幫自己的忙,但又絕不能讓王漢生察覺,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傳紙條,所以秀娟早在昨天就寫好了兩張紙條,上面寫著事情的前因後果,並指示張嘉達該做些什麼,誰知今天的王漢生警覺性十足,常常放下手邊的實驗來緊盯秀娟的一舉一動,可見他心裡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懷疑,懷疑秀娟和陳柏榮要聯手對付自己,只是沒有辦法確定兩人私底下究竟安排了什麼。
在秀娟和王漢生各懷鬼胎的情況下,今天的實驗異常地安靜,安靜到讓唯一狀況外的張嘉達頻頻尋問兩人到底怎麼了,卻依然沒有人出聲,凝結到幾乎冰凍的氛圍,一直持續到中午十二點吃完飯以後;暴燥的王政恩,終於又拿回肉體的使用權,聽到這熟悉的怒罵聲,秀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只要在預定的兩點鐘前,他不要再變回來,那自己絕對有把握能在兩小時內,讓張嘉達了解狀況。
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裡,秀娟偷塞了兩張紙條到張嘉達的口袋裡,並輕輕推了他一下,暗示他說自己有事要告訴他;張嘉達被秀娟推了一下,很快地就注意到秀娟有事要跟自己說,也立刻注意到自己的口袋裡放了兩張紙條,雖然張嘉達對人情處事方面比較遲鈍,倒也能明白這是希望躲過王政恩耳目的方法,但現在似乎還不是適合拿出來看的時機。
時間是下午十二點四十分,張嘉達假意說自己有事要出去,其實是要找機會看看紙條裡寫著什麼,雖然暴燥的王政恩隨口罵罵,倒也沒有阻止;張嘉達趁機到王家外頭的樹蔭底下,並從紙條上明白秀娟希望自己能於下午三點五十分時,假意提早回家並到秘密後門幫助明慧師父搬運蔡超華的肉身,再由秘密後門出去。
十多分鐘後,張嘉達若無其事地回來繼續實驗,這份輕鬆的態度,連秀娟都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看過這兩張紙條;還好,答案是肯定的,到了下午三點的時候,張嘉達十分自然而悠閒地找了個藉口回家,王政恩也不多過問些什麼,就讓他回去了;這時實驗室裡只有秀娟和王政恩兩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緊張產生的錯覺,秀娟總覺得今天實驗室裡的氣氛格外冷靜,他和王政恩兩個人在剩下的五十分鐘裡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下午三點五十分,王政恩的手機響起;他神情嚴肅地拿起手機,看來是陳柏榮對他有所指示,準備要支開他,果然,在聽完電話後,王政恩留下一句:『我有點事要辦,今天的實驗就做到這就好。』,之後就依著陳柏榮的指示離開。
秀娟見機不可失,趕緊繞到後門去幫明慧師父和張嘉達,一到現場讓秀娟嚇了一大跳,這蔡超華的肉身,噸位倒是不小,讓明慧師父兩人搬的很吃力,光看這個體型就知道至少有九十公斤以上,看來是他在生前吃香喝辣造成的結果吧!但是現在可不是有時間抱怨的時候了,三人趕緊將肉身搬至屋中,附身在黃狗身上的蔡超華也趕緊跟著進來,可是這下問題又來了,這麼碩大的一個物體,要怎麼才能藏在王家屋中,又不被對方發現呢?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地方最適合,那就是儲藏室,雖然裡面小了點,但是平常很少人會去注意到這間房間,地方又夠用,最重要的,就是離『靈魂轉換儀器』夠近,就在一樓到地下室的樓梯間,三人決定後,就將肉身搬到此間裡,但在三人在搬運的過程中,王政恩突然回來了,更可怕的是他手上竟然拿了一瓶鹽酸,三人心知不妙,看來他已經看穿三人的行動了,這下可顧不得原定計畫了,必須直接完成靈魂轉換手術,就叫附在狗身上的蔡超華趕緊到實驗室裡等待,三人加緊腳步跟上,必須搶在王政恩之前,將手術完成,當三人將肉體搬進實驗室裡的時候,王政恩已經從後頭追上來,並冷冷地說著:“哼、哼、哼,小姑娘,和我比起來妳還差得遠了呢,我從一早就發現不對勁,就一直觀察著妳,妳大概想不到,今天一整天都是我在陪妳做實驗,我只是假裝我兒子的聲音、特徵,就是看妳們在搞什麼鬼,這下被我抓到了吧!”,王漢生的言詞讓秀娟不寒而顫,這個老奸巨滑的老傢伙,原來今天一直都在偷偷觀察著實驗室裡的一舉一動,包括她對張嘉達偷傳紙條以及秀娟一直在等陳柏榮用電話支開他,都被他給看穿了,從他臉上陰沈的表情和手上拿著危險物品,可想見他絕對不會放過眼前三人;此時明慧師父竟然自告奮勇,往前衝撞王漢生,兩人隨即扭打起來,明慧師父還不忘提醒秀娟和張嘉達趕快完成手術。兩人雖然明知留明慧師父一人對付王漢生很危險,卻也管不了這麼多,趕快完成手術要緊。奮力將蔡超華的身體搬到儀器上頭,黃狗也就另一邊的位置,就只差去操作儀器來交換靈魂就完成了;但此時王漢生已經甩開明慧師父,像隻瘋狗似的衝過來,這下輪到張嘉達來阻止他,讓秀娟趕快去完成這最後一步。
秀娟知道現在是分秒必爭,也不多說些什麼,留下張嘉達一人和王漢生對峙,趕往操作手術,在她開始進行手術的同時,陷入瘋狂狀態的王漢生,拿著鹽酸嚇唬對方,逼迫張嘉達一步一步退後;當張嘉達試圖要上前搶下鹽酸時,王漢生真的用鹽酸往他身上潑,還好張嘉達躲得快,只有幾滴潑在鞋子上,不然後果讓人不敢想像,看來這王漢生已經完全豁出去,什麼顧不得了。
王漢生逼退張嘉達之後,就想傷害蔡超華的肉身,他拿出藏在懷裡的菜刀,試圖要上前砍掉對方的頭顱,只要肉體被破壞掉,那蔡超華就永遠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裡;眼見王漢生快步衝向手術台,秀娟卻還沒能完成手術,本以為無望時,明慧師父從後方抓住王漢生,阻止他傷害蔡超華,憤怒的王漢生反手一撥,大量的鹽酸倒在明慧師父的右手臂上,腐蝕性的物質讓明慧師父的右手臂脫了層皮,但明慧師父還是忍痛將對方手上的鹽酸打掉,在這不到十秒的時間裡,張嘉達立刻趕上來和明慧師父一同將王漢生手上的菜刀奪下,並合力將他壓在地上。任憑王漢生如何瘋狂地發出怒吼聲,也無法掙脫兩人,而靈魂的轉換也終於順利完成。
重新回到自我肉身的蔡超華,首先就是三人合力將王漢生狠狠壓在牆上,再拿繩索把他綁起來。等確定王漢生無法掙脫之後,就拿起手機呼叫陳柏榮的手下來,把王漢生送到警察局裡受審。一段驚心動魄的危機也就成功渡過了。
幾天之後,報紙上刊出中央大學研究所博士王政恩,在蔡超華之子蔡維倫的指證下,以殺害親生父親王漢生以及華昇總裁蔡超華的罪名被求處死刑,其間還不時大聲呼叫著:“我就是王漢生!你們瞎了狗眼了嗎?還有,蔡超華沒死!他的靈魂又重新回到肉體去了,我根本沒有殺人!”。王政恩瘋狂的發言,並沒有為他爭取到活下去的機會,法官只認為此人惡性重大,毫無悔意,決定於同年十月行刑。
看完報導之後,秀娟不由得為這次的勝利而欣慰,作惡多端的王家父子終於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可見天理尚存,雖然在這件公正的審判背後,有陳柏榮的勢力與蔡超華的財力作支援,但王家父子始終是罪有應得。至於蔡超華呢?他決定繼續以『死者』的身份默默活下去,不同的是,他經過這一連串的風波之後,覺悟到很多事情,明白到金錢實乃身外之物,與其用來沈迷於淫樂之中,不如拿來幫助別人,他決定從此以後,要將自己以不法手段賺來的錢,全部來拿出救濟貧窮,可見他的心性真的改變不少;至於他對傳宗接代的執著,也不再堅持血統,而是能真正了解到,人類之間的世代傳承,在於學識與智慧,只要老一輩的人,能將一生所學傳授給下一代,才是真正能使『自我』長存下去的方法,而這件事,當然是由那位一天到晚想著人生哲理的張嘉達所提點,所以他不再強迫明慧師父要還俗,而是選擇去認養了一個孤兒當養子,讓自己的生命在這個孩子的身上流傳。
而明慧師父這方面,見到父親確實已經改邪歸正,心中的牽掛也就放下了,既然如此,他對俗世凡塵再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雖然蔡超華還是再三勸說,但明慧師父心意十分堅定,任誰再說些什麼沒不能改變他的心,蔡超華明白之後,心中雖不捨,也只能由得他去了;就這麼,明慧師父等鹽酸留下的灼傷痊癒之後,在某一天的黑夜裡獨自離去了,手上留下的傷疤,是他和凡塵間最後的牽連,從此之後,他就不再是蔡維倫,而是一個全心的禮佛者。
這個事件結束後,也為秀娟一家人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身為一個大財主的蔡超華,當然不忘秀娟一家人的救命之恩,一口氣給了他們一千萬的家計費,當作是報酬;這麼大的一筆數目,秀娟起先當然是堅決不受的,但在對方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報恩的堅持下,秀娟一家人就收下這筆意外之財,另外,他還十分喜歡俊偉和怡如這兩個孩子,希望這兩個孩子能當自己的弟子,讓他將一身的經營功力傳授給他們,讓他們也能創一番不凡的成績,尤其是在不做虧心事的前提之上。
自從王政恩被抓去關之後,實驗的工作也暫時停頓,和陳柏榮連絡後,他答應要帶另一個組員來,只是還要再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秀娟和張嘉達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秀娟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要加強靈學的戰力,以面對冥府使者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