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父親飽受帕金森症的摧殘，行動困難，走起路來喀喀碰碰。父親告訴我，他好像身背千斤重物，雙腳卻像踏在棉花上行走。從此，父親不願再踏出家門，形同把自己禁錮在家裡。

一個月前，我接獲母親急電，說父親昏倒在浴室門口，右手弓縮著。聽到後，我心如刀割。我請母親雇車，把父親送到台北的大醫院診療；我也告訴母親，我會在急診室門外等。

經過醫師的診療，排除中風或心肌梗塞的可能。但是，確定了父親右手撓神經已經受損，造成右手腕無法抬起，而且手掌像滷雞爪似的縮著，打不開來，彷彿木偶右手的操控線斷了，而操縱木偶的人，無法再牽動木偶的右手了。

醫師開了一些B12維他命，藉以幫助父親受損神經的修復，並叮囑要經常將父親的手掌打開按摩，隨時進行復健。

我搓揉父親無力的右手掌，回想幼時，父親曾用這隻手掌，重重地摑了我一耳光，這是我生平唯一的一次，我不怨父親，因為是我做錯了事。

當時我年幼，尚未啟蒙，跟著鄰居玩伴在村子旁的石子路邊埋伏，等公共汽車駛來，我和同伴撿起石頭，朝公共汽車丟擲。

有一天，司機受不了我們這群小惡霸的偷襲，氣急敗壞地下車警告，我們見狀，馬上一哄而散，逃回家裡。

父親坐在小桌前揉麵糰，我也拿了一張小板凳坐在父親對面，一邊看父親做饅頭，一邊得意揚揚地向父親敘述這件傑作。

不料，父親伸手賞了我一巴掌，令我至今仍印象深刻；它讓我了解，我的確幹了一件愚蠢的事。

我也想起兒時，有一天晚上，我醒過來，看見父親正用手在我的雙腳上敷藥，治療我腳上的瘡。那時，我強烈感受到父親對我的愛。他的手，也是餵養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我拉拔長大，恩親浩蕩，無以回報。

我摩挲父親的手，祈求上蒼悲憐我父，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復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