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3-24 00:13:52 落葉之楓

【藝文賞析】我照算命來養兒

 

我照算命來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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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文/胚芽米】
2008.03.23 01:28 am
 

為了貫徹他的「大學碩士格」天命,我除了軟性訴求,家法也請了出來,罰站、罰跪、恐嚇不讓他去學校…一招比一招狠毒…

兒子三歲時,母親喜孜孜的告訴我,算命的說他的命盤帶有大學碩士格,將來必定很會讀書。

上幼稚園老師誇

我想算命真神準

兒子從小就由母親幫忙照顧,當他十個月大時,話都不會說,就能聽音辨圖。問他「公雞在哪裡」,兒子就能在眼前的五張圖片中,快速而正確的指認出來。

到了十一個月大,他就會把幾何圖形塞回圖板中,看在母親眼裡,就認為算命先生的話似乎不假。

母親驚喜之餘,更到處炫耀:「我的孫真巧。」兒子的表現,對初為人母的我,也頗覺自豪。

有時,我不免仔細端詳兒子的臉龐。只見他因母親照養得好而雙頰鼓脹,眼神似乎也平凡無奇,但我卻肯定的告訴自己,兒子應是大智若愚,並且懂得低調。

及至上了幼稚園,兒子果真慢慢地開始嶄露頭角,在課堂上反應快、答得好,老師對他誇讚連連。

記得有一天要接他回家,園長還笑咪咪的讚美他用詞優美。原來用餐時,同學不停的講話,兒子雖非幹部,卻凜然大吼:「不要講話,吃飯要細嚼慢嚥。」

哇!中班的孩子能合時合宜的運用成語,一時還傳為園區佳話呢。這些話聽在做母親的耳裡,真是受用,不禁心想,算命的真是神準呀,我的兒子真不是蓋的。

上了小學一年級,兒子對書本產生濃厚的興趣,當教科書剛發下來就翻爛,書包裡也放厚厚的精裝百科全書。我出幾道題目測試他,倒也對答如流,箇中的欣喜,筆墨難以形容。老公看在眼裡,樂在心裡,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這孩子很聰明。」說完,露出滿意的笑容,洋溢虎父無犬子的欣慰。

國小啃金庸小說

我勾勒精采藍圖

家中的書籍也不少,但三兩下就被他啃讀精光,於是改向學校圖書館借書。每次借回十本書,兒子必在兩、三天內閱畢。我雖擔心他囫圇吞棗,卻也暗自慶幸兒子愛讀書。人家不是說愛讀書的孩子不會變壞嗎?我想,我的兒子不僅不會變壞,將來一定能上一流大學。

兒子五年級時,親友贈送他全套三十六本的金庸小說,就是兒子書包裡的教科書。當時電視劇「倚天屠龍記」正熱鬧播放,兒子觀賞之餘,還不忘指正劇情的錯誤。我不得不佩服兒子的厲害,也私下為他的將來勾勒一幅精采的藍圖。

他上小學期間,美中不足的,就是屢遭同學、導師告狀,由於次數太過頻繁,有一天我忍無可忍之下,將兒子帶回家刷鍋子,以修身養性,還氣呼呼的對他咆哮:「明天你不要去讀書好了,留在家裡繼續刷鍋子。」

當晚,我反覆思索是否要給他最嚴厲的處分,不讓他去上學時,一陣彷彿來自天庭的聲音響起:「妳的兒子是大學碩士格、妳的兒子是大學碩士格……」這個聲音,不斷的在房裡迴盪。

我嚇出一身冷汗,天啊,我差點就成為扼殺孩子的劊子手,還好算命先生說的話,早已深深烙印我心版。我也一度埋怨老師度量狹小,一點芝麻小事就小題大作。試想,古代成就大事者如韓信,年少時不也打架滋事不斷?兒子只不過有些頑皮罷了。

國高中成績急落

我還夢想研究所

接著的國中三年,是我感到疑惑的開始;而往後的高中三年,卻讓我陷入極度的困惑中。

國中時期兒子迷上電玩,藉口一大堆,一會兒說趕不上校車回家,一會兒說去同學家研究功課,回家的時間一再延誤,課業當然也不理想。雖經多次懇談、請求均不見成效。為了貫徹他的「大學碩士格」天命,我除了軟性訴求,家法也請了出來,罰站、罰跪、扣零用錢、鎖門、撕他簿子、恐嚇不讓他去學校……一招比一招狠毒的施展開來,總算順利有個三等高中可讀。

然而,高中三年來,兒子的成績每下愈況,我心急的催他去讀書時,他卻關在房裡看小說,要不就唱反調來個原地靜坐不理會;這一坐,彷彿老僧入定,媲美達摩坐禪,誰管他明天要交什麼作業、要考什麼科目。有道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母子多次交手的結果可想而知。我對他已不敢寄予厚望,只好找先生吐吐苦水。

事實上,先生早看出端倪,並多次給我忠告:「妳那孩子就是這個樣子。」「要接受孩子的平凡。」「那是他的命。」我想,先生的欣喜,已然被他兒子一年年澆熄,他選擇面對現實。可是我偏不死心,心一急,脫口而出:「算命的說他是大學碩士格耶。」

豈知,先生只淡淡拋來一句:「噢,妳相信那個喔!算命嘴,糊咧咧。」他這話的意思,不正是對我宣判死刑嗎?「我不信,他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我反駁。我說的大學,指的是一流大學,而先生似乎沒弄清楚,竟開懷大笑的說:「妳放心,妳放心,我保證兒子一定能上大學的。」

如今,兒子大學即將畢業,儘管就讀的學系不入流,成績單上的紅字也不少,我還是天天耳提面命,勉勵他加強英語能力,希望能考上研究所。先生笑說我在作白日夢。我才不在乎呢!這些年來,我不就是拿算命先生那句話作為強力後盾,才得以養大兒子呀。

【2008/03/23 聯合報】@ http://ud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