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你自己能夠幸福，你應該試著去對一個人溫柔，就算一開始不是真心的也沒有關係，如此下來，總有一天你會變成一個心地溫柔的人。」《沒有玫瑰的花店》裡，未婚妻曾經這麼期待男主角英治：「這樣的話，你也就會幸福了。」

在另一齣日劇《愛迪生之母》裡，輕輕鬆鬆被未婚夫以一句「妳真不好玩！」就給甩掉了的小學老師伊東Misaki也在教導學生什麼是溫柔的真義。「這種東西是怎麼教也教不懂的！」但是她又被老是看扁她的未婚夫給教訓了一番：「溫柔和體貼，是只有好好生活才能學會的！」

與西方電影通常是盡可能塑造主角特出個性的主軸相反，溫柔，才是日劇永遠最熱門的主題。

好像每則故事或多或少都有觸及溫柔的部份，或者，總會有一個角色的責任就是溫柔，於是脾氣不慍不火，說話也總是慢條斯理，似乎就算是天快塌下來了，他也會耐心地聽你講完其實是無關痛癢的小煩惱。

「所以這就是溫柔？」等於耐心？永恆地不與人怨、平心靜氣？

聽他說著分手5年的前女友的事，工作的祈願，家裡一直在逼他相親，令他一度考慮打算假裝自己是同性戀來逃避，還有關於他怎麼背著女友想在外面找女人發洩，是他唯一一次約網友見面的經驗，卻遇上無比的胖妞一枚，令他當場興趣全失，「怎麼都硬不起來！」他說，結果連褲子都沒脫便趕緊佯裝有事開溜。

就是這麼不著邊際漫無目的地胡扯，也從夜裡的12點多聊到隔日清晨，「剛好6個小時了耶。」他提醒我，在上午6點47分的時候。

「啊，對呀，」窗外天色漸明，「天都亮了。」於是我才注意到，這連馬拉松長跑都跑完兩三趟的對話是從12點46分開始的，加上之後的閒扯，他跟我聊足了8個半鐘頭，如果是飛毛腿的話，自希臘雅典到伯羅奔尼薩半島的傳統馬拉松行程，少說也完成了三遍，而且是來回。

「好奇怪，像是認識了很久一樣。」甫屆滿8鐘頭時，他搬出了陳年偶像劇常用的台詞，但因為真的太老梗了，導致我連百分之一的新奇感動也體會不到。

「那是因為本人現階段的人生目標是要成為溫柔的人！」我只好直話直說了。意思是，為了達成目標，我其實有在忍耐與稍微壓抑我無意義的怒氣。能夠順利迎接日出，可不是完全的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呀，我是有意識的不主動切斷對話，卻執意展現出溫順。

所以我的溫順並不真心吧，我只是在練習。

「那樣很好嗎？」他問。我說難道常常發火比較好嗎？「不發火跟溫柔好像是兩碼子事，」他說：「妳可以只當一個不常常發火的女孩子，然後跟溫柔一點關係都沒有。」

「咦？」我說：「我以為不發火就是親切，親切就是溫柔了。」真是相當合理的推論吧，但此人一點也不佩服我自認無暇的邏輯能力。

「不發火是不發火，親切是親切，溫柔是溫柔。」他思考半秒之後決定：「好像沒什麼關係。」

「那麼怎樣算是溫柔呢？」這個問題我疑惑了幾年了，卻從來沒能得到明確的答案。沒有人能夠向我解釋溫柔到底是什麼，即使是曾經埋怨我不夠溫柔的人，也未曾說出個所以然。

「不知道耶，」他說：「我沒有跟很溫柔的女孩子相處過。」

怎麼可能呀我想，「溫柔不是最重要的東西嗎！」我不曉得這觀念是由何時起在我心裡紮根了，也許是日劇看太多整個被洗腦，但一說出口我便感到不太對勁了啦，於是我想我並不確定溫柔是或不是一段關係裡最重要的東西，只是基於某種無從解釋的緣由，我就是這麼說了，也所以我想要變溫柔。

「最重要的東西是小缺點。」他想了一會兒之後緩緩透露，「人跟人相處，在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妳不會記得對方有多溫柔多強壯，可是妳會記得他的小缺點，就是妳可以忍受的那些缺點。當妳找到另一半，有可能他就是喜歡妳的易怒和任性呢，於是易怒和任性就會是妳最重要的東西了。」

他說的似乎不是溫柔的方法，也不是變溫柔的方法，而是我們怎麼在不知不覺中遠離了溫柔。

（余文馨／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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