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10 23:32:21 落葉之楓

【藝文賞析】哇!鬼來了!

哇!鬼來了!

讀國小時,父母親在外地工作,我和姊姊弟弟跟隨祖父生活。

當姑媽過世,依照習俗,嫁出去的女兒過世,夫家要準備一套衣服放在娘家,好讓她回娘家時有得換洗。因此,姑媽過世沒幾天,表哥就送來一套姑媽穿過的衣服。祖父知道我們膽子小,也沒多說,就把它放在平時放置舊衣服的竹籃中;祖父雖然沒有說衣服是要給過世的姑媽回娘家時穿的,早熟的我們,卻早就心知肚明。

那竹籃偏偏就掛在客廳通往廚房的走道上,當風一來,竹籃就會晃啊晃的,令人毛骨悚然。而走道我一天又不知要走多少回,每回經過,總聽得見怦怦的心跳聲。

祖父的臥室緊鄰廳堂,我們三姊弟一起睡在廚房旁新搭的房間。當姑媽的衣服送來後,我們只要經過走道,就會莫名的恐懼,怕姑媽會突然坐在搖晃的竹籃上,和我們打招呼。每天天黑後,我們更是害怕,每次經過都小心翼翼的,正眼也不敢看一下那竹籃。

姑媽生前最愛啃雞爪,她過世後的第一個中元節,廚房還有一大鍋雞肉,裡頭也有雞爪。那一夜,一如往常,姊姊、我、弟弟排著睡,我半夜卻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我告訴自己,姑媽回來了,於是快速將頭埋進被子裡,緊緊拉住被角,害怕姑媽掀起被子看我們。

我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想著,姑媽去拿她的衣服了、她在穿衣服了、她走向廚房了。啊!叩叩,她打開鍋蓋了,鏗鏘一聲,蓋子掉到地上,她卡吱卡吱開始啃雞爪子了。姊姊不知何時也偷偷換到最裡面的位置,只有弟弟還不知凶險的呼呼大睡。

我在被子裡都快悶死了,心想姑媽活著時很疼我,應該不會來掐我吧?於是鼓起勇氣,準備掀開被子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在我掀被子的同時,姊姊淒厲的叫:「鬼來了。」我嚇得魂飛魄散,又埋回被窩裡,選擇繼續悶在被子裡。而弟弟動了動,又繼續睡。

天亮後,祖父起來罵人:「你們正餐不好好吃,半夜才起來偷吃。」我們正要向祖父說明時,看到廚房灶頭前一隻大花貓,正弓著身,緊緊護著雞爪子,眼露兇光,怕我們搶走似的。而灶頭上那裝有雞肉的鍋子半倒,鍋蓋已滾落地上。

祖父知道了我們的半夜驚魂後,姑媽那套衣服也就不見了。

之後,我們再也不怕鬼來了,因為鬼是自己想像來的。

【2008/09/10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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