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花落水流紅
【藝文賞析】花落水流紅
2008/10/10 | 作者:文/范菲菲 圖/張秀珠
花落,水流,千紅飛過。張開雙臂,擁抱的是青春,年輕時夢想與現實彷彿只有一步之遙,隔了一層花溪,隱約已見彼岸桀驁的背影,倔強地走向未知的遠方。
在不是相思的季節裡,一段年少的情愫,花落,水流,千紅飛過。
落雨的晨後,背離塵世,獨向深山更深處。我赤了腳,挽髮,踩過濕漉漉的石,緣溪而上。海子說,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少時的夢亦遠,繞過城市,穿越草原,縈繞在天涯的天涯。
初時還見層層水泥台階,一條龍似的盤旋向峰頂。後來滿眼都是樹木和山石了,也不知走了多久,還要走向怎樣未知的風光。爬上一塊五米高的大石,被其後突兀而來的巨石陣嚇了一跳,重疊的怪石佇立著張牙舞爪,似乎片刻就要活過來,將峽谷夷為平地。我稍稍平息下心情,強迫自己不要退卻,它要塌方早就塌了,何苦等妳來。我在山石邊緣處坐下來,聽風,看雲。
無從知曉少年的心事,即使自己,隔了時空,回頭再看亦是不解。如何棄了大好光陰,獨守一份荒寂,心境卻怡然?
十月的天空適宜油畫中潑墨的藍,蔚藍,淺藍,灰藍,在雨後山澗隨心幻變。起風了,溪流的聲音更響了,探身一望不覺癡了:水面上淺淺地散著一層花瓣,紅色木芙蓉,鵝黃野菊花。臨近去,掬水花在手,自然凋零的,雨水打落的,溪流沖下的。千紅不問因果,兀自綻放生命的美。
抬頭望去,四米開外的巨石間隙裡生有花草,荒草多已枯萎,只有大紅與鵝黃傲然蒼穹。我繞道攀至臨近的岩石,再向上已無路,眼見那繁花紛紛揚揚,落入泥土、荒草叢抑或流水裡。隨了流水的花兒是多麼幸運,哪怕在激流中被撞得粉身碎骨,也堅強呆在泥中等待冥冥上蒼的眷顧———旅途所見足以使它一生無悔!
花落,水流,千紅飛過。張開雙臂,擁抱的是青春,年輕時夢想與現實彷彿只有一步之遙,隔了一層花溪,隱約已見彼岸桀驁的背影,倔強地走向未知的遠方。
返程時遇一矮樹結有透紅的豆狀果子,歡喜非常,遂採摘幾顆,姑且稱之為「北方紅豆」。將「紅豆」贈給紅塵深處的朋友們,僅留一顆做紀念,多年後一位老教授端詳許久才斷定其竟為「天竺」。我如何不曉得,天竺子原是菩提子的一種,這番真是誤將粒粒菩提子化做了相思紅豆紅。
興許由此褻瀆了主管夢想的神,年少的腳步不覺間遲緩,繼而留在小屋裡旋轉,將鍋碗瓢盆都披上愛的袈裟,守候著曾相思千萬里的男子。海子把遠方的遠歸還了草原,我亦終於將年少的夢丟到海角。從紅顏到白首,從花開到月落,日子現實得從一端可以看穿另一端。
年華似水,歲月枝頭早已繁花已不再,懵懂幾度送春歸。
固然可以不理會飛花逐水的閒愁,也不管天上人間的悲情,而在塵世面對了落花流水,為何總有些莫名心緒?我想,對於那些夢幻般的良辰美景,終究是有些難以釋懷的。
直到讀了南懷瑾的詩才有些許安慰:「碎卻菩提明鏡台,春光秋色兩無猜,年來不用觀花眼,一任繁華眼裡栽。不汝還兮更是誰,兒時門巷總依稀,尋巢猶是重來燕,故傍空梁自在飛。」好一個任由繁花眼底過的超然,眼角眉梢,花自飄,水自流,不過人生一景。
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續傳燈錄‧溫州龍翔竹庵士珪禪師》。
初讀,不解,心下恍惚。某日,取天竺子拭擦,當年情景瀝瀝再現,花落,水流,千紅飛過,頓有所悟———落花似目,流水是心,目欲窮心,心不待目。凡人看世界多受目之所限,而萬物生靈存在則須心之感悟,這多年,我只想到遠方未竟的風景,卻忽略夢中的心境啊。
追逐著遠方的心是淡然寧靜,善於發現美好的,更常懷感恩與慈悲。擁有一份流水般感悟的心境,青春便永在,天宇明淨,心頭徹清。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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