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女人提到衣櫃裡永遠少一件衣服，女人的鞋櫃裡永遠少一雙鞋子，不在手上的似乎最好，無法擁有的彷彿最美，這是人性中必然的劣根性，有趣的是，這理由從以前到現在約定俗成，十足變成一種真理，女人看到想要的鞋，即使穿不下，仍會失心瘋地買下它，因為深怕別人買走，為妒嫉滅火而盲目私藏，女人的確敵不過鞋子的魔力。

為了一雙好看的鞋，勉強自己去穿，太多女人做過這種事，一夜痛得腫脹的腳若能交換一兩個小時美麗的虛榮也值得。性感的鞋足以殺死其他女人的光采，你是唯一的女王，讓眾人全黯淡，也難怪灰姑娘的童話，許多女人恨的牙癢癢的，因為僅有的一雙玻璃鞋給了灰姑娘，預示了鞋和幸福的關聯，至於非真命天女的，興起削足適履的念頭也不足為奇了。

她們都想得到幸福。

我喜歡日劇人物輕易找到幸福的王道，咖啡飄散的空氣裡瀰漫幸福的味道；拉麵的香氣中咀嚼熱騰騰的幸福；櫻花盛開的華麗藏著幸福的品味；戀人的私密絮語發散不用言喻的幸福甜味，在現世裡這單純不過的幸福感多彌足珍貴。

而很多女人，從買鞋找到了某種幸福。

一般女人對鞋子的喜好，好看和實穿的選擇往往與年紀無關，卻和性格夢幻與實際的程度有巨大關係。就好像日劇「熱戀中的女性」裡，提及了女人對鞋的偏執，「在每個人家裡的鞋櫃，一定會有一雙尺寸不合的鞋子，明明覺得很緊，可是在試穿的時侯又覺得也許很剛好，就這樣自我安慰下所買下的鞋子，其實自己也知道一定會碰到痛苦的經驗，可是還是很想擁有，不論是誰都會碰到這麼一雙鞋子。」美麗的鞋挑動著女人的神經，抱著錯買也不願錯放的心情買下，起碼可以減少遺憾的可能性。

對鞋的看法，反映到愛情上面大概可見端倪，鞋子變成了一種追求愛情態度的符號，投射出女人內在的慾望與對愛情的想像，許多鞋子美則美矣，即使中看不中用，太少女人可以抵擋美麗召喚的誘惑說no，不合腳仍執意要穿，只要美過一次麗似夏花也就夠了。女人的偏執往往也呈現在愛情的追求上，貪圖一時浪漫忍耐著不適合自己的愛情，感受折磨了，才發現如何找一雙不磨腳的鞋子陪到老更重要。

電影「In Her Shoes」中形容女人愛鞋是因為鞋子永遠不會背叛你，即使十年後再拿出來穿仍可以合腳，不像身材會變形、男人會變心，鞋子會一直在鞋櫃等你；而「慾望城市」裡凱莉自主獨立但愛鞋如痴，對鞋完全沒有免疫力，一如愛情世界中的矛盾，她的言語上是理智學院派，行動上則是情緒印象派，想法理性買鞋衝動談愛浪漫，高跟鞋究竟如她所言是宰制男人慾望的武器，還是男人約制女人行動的工具，鞋子和愛情微妙呈現了女人內心慾望之流裡夢幻和實際的衝撞。

1.1裸足的儀式

如果可以不穿鞋，我儘可能裸足。

一位正紅的女模，廣告中修長美腿蹎起腳尖，嫵媚生姿款款走來，鞋子舒適到彷彿她裸足隱形前行，我想到了自己曾有過鞋跟過高走起路來疼痛難耐的經驗，無計可施之餘只好把鞋拎在手上裸足前進，許多人眼神奇異的看著，但當我脫下鞋赤足而行時，一種無比的輕鬆感抒放出來。

通過了裸足，女性的某種自主意識有了解放的出口。

後來我從鞋櫃裡淘汰了許多不合腳的、跟過高、很難穿的鞋，結果竟然發現夾腳拖的數目眾多，它總讓我彷彿身在豔夏國境之南有渡假的感覺，我記起了某年到日本看冰島天后Bjork的演唱會，當燈光一亮，她像行吟的天使裸足躍動在舞台上，台下為之瘋狂驚豔，自在的氣味混和著天籟式美聲，不按牌理時坐時臥，我看到了她白皙的腳丫子奔跑著，如仲夏夜裡綁著桂冠，盪著鞦韆的夜之精靈，處於不羈和自由的氛圍中，我深深被撼動。

如果有一天我能自在裸足於眾人之前，我便擁有了一雙天使的翅膀，在世界之中自由來去。

1.2慾望之鞋

2004年因為一雙高跟鞋，我和R邂逅。

炙熱的夏日午后，只為了一場陽明山外景野宴戲的探班，像趕集般慌忙繃跳進捷運站，剎那間黑色高跟鞋竟斷了一邊的鞋跟，我晃了神跌坐在月台休憩椅，口中嘟喃著，「不會吧！也太倒霉了。」深怕糗態被人識見，環看了週遭，我鼓起勇氣朝著一名年輕男子走去，「哈囉，有事請你幫忙…」指了手上的高跟鞋斷跟，「你能幫我把另一個鞋跟扯斷嗎？」

男子眼神奇妙閃爍，饒有興味地看著我笑問：「你是在玩曼陀珠的遊戲嗎？」倏地，我的臉瞬間刷紅，挑了眼正色說，沒有玩遊戲，是真的請求。男子這才認真地接下了另一隻高跟鞋，在列車進站前拔下了鞋跟，解決了我困窘的處境。

奇異的邂逅消除我平日對陌生人的戒心，空盪的車廂，肩膀相偕的兩人，因著這樣的遇見有了交集，一則曼陀珠式的相遇，發散著偶然的魅力。兩天後，對方e-mail寫著：

「嗨，還記得妳的笑聲，有些磁性。

也記得舒服的長髮，恣意飄逸。

愉快的邂逅。

找到妳的新高跟鞋了嗎~

下次請穿合適的低跟鞋，因為高跟鞋不適合你。」

電腦前我閱讀著這信，隱隱地想起這位文字和氣質都像「無印良品」的男子，像舒服的白色。彷彿因著奇特的相遇，挑起了內心些許天真爛漫的情感，對這種不具刻意性的相識過程，之間包括了另一種不全然在常軌中有的隨緣，我回了信，

「你記得的，我都不記得了。糗的經驗，的確像『東邪西毒』一般中的黃藥師，該忘的就該忘，所以不記得那場如夢般遺失高跟鞋的記憶。不過那一次後，就清晰地知道，不該虐待自己穿不合適的鞋。在那一次之後，我為自己買了一雙很好穿的鞋，所以應該不會有機會，讓人給『曼陀珠』了。」

孤獨的人，應警惕著愛情的萌芽。那一刻，我並不孤獨，需要的只是朋友，我的慾望之鞋，在心動之前束之高閣。

（林嫻如∕'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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