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地方只能住著一個人，這是規定。

可是她覺得很寂寞。就算自己陪自己聊天，自己擁抱自己，也還是好寂寞好寂寞。

有人曾經短暫地經過她的窗前，但都只是經過而已，甚至未曾停留。她還是寂寞，無可救藥的寂寞。

有時候她會掉眼淚，不只因為寂寞，也許還因為一些別的什麼。而那沉默的悲傷，有個人總是能聽見，總是停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安靜地陪著她傷心。

於是她覺得不再那麼孤單，慢慢地依賴他更多更多。他也是，慢慢習慣陪伴她照顧她，因為他也討厭總是一個人，也覺得寂寞。他和她，是那麼相像。

如果可以住在一起就好了。不用擔心時間，不用擔心距離，不用擔心孤獨與寂寞。可是，規定就是規定，沒有人可以破壞的規定。

所以他和她說好：「我們來交換地方住吧。」他的心住進她胸口，他胸口住進她的心。只要生活在充滿彼此氣息的地方，就好像隨時有對方陪在身旁。

真的有用喔，真的不孤單不寂寞了，那陣子他們總是在甜甜的微笑中渡過，連不小心滾進嘴角的淚滴，都不再是鹹澀的。尤其是她，她好喜歡這個屬於他的地方，喜歡偷穿他的衣服、偷噴他的香水，讓自己在他留下的氣味中入睡，幸福地做個裡頭有他的美夢。

只是，她那單薄的小窩卻留不住他。

也許是過去的她不夠用心經營自己的家，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他怎麼也住不習慣，雖然盡力地想要守住兩個人的承諾，但最後，他還是決定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向她說，對不起。

她不想離開，她好喜歡這裡，但也只好回到那個，留不住他的地方去。

然後她發現自己早已習慣生活中有他的一切，她也住不習慣這個原本屬於她的地方。於是她走向那兒，敲敲門，想問問他可不可以讓她進去，想試試兩個人可不可以待在一起。他心軟，開了門，想念當初的不寂寞。

可是，規定就是規定。

她擠了進去，馬上又被彈出來，重重地摔得天空都下起了雨。她卻還沒辦法放棄，寧願就待在附近徘徊流浪，期盼一絲奇蹟發生的可能，再也不肯回那曾經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於是，我的左胸口，從此空洞。

（陳婉柔 ∕'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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