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兄弟姊妹中, 從小我以好哭出名。 我的好哭純粹出於父親的寵溺。 所以,哭是撒嬌,是耍賴, 是要脅,是無理取鬧……。 因為有父親撐腰,誰都不能惹我, 否則一定「大珠小珠落玉盤」。 生病之後,當然哭得更理直氣壯。 我的皮膚薄,經常哭得眼瞼都為淚水蝕破。 有一天, 父親無意中告訴我,他曾多次夢見祖父。 祖父責怪他為何沒有好好照顧我, 以致病成這個樣子。 說著說著,父親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哭。 父親畢業黃埔八期, 從中日戰爭、國共大戰到古寧頭大捷, 參加大小戰役無數,身上傷疤歷歷可數, 幾度瀕臨死亡邊緣。 小時,我們經常趁父親夏日赤膊時, 撫弄他的傷疤,挖出裡面的故事。 有次與日軍激戰, 一顆子彈貫穿他左右兩側坐骨, 由於傷口感染, 醫生每天用根鋼條把藥布從坐骨這端塞進去, 從另一端拉出來, 然後左右兩個看護兵來回抽動, 清洗裡面的腐肉和膿血。 父親回憶, 每天早上換藥是最恐怖的時刻, 往往痛得他全身發抖,大聲嚎叫。 有時,我們故意糗他:「那你有沒有哭?」 父親總自豪地說: 「開玩笑,革命軍人,流血不流淚!」 如今,這位流血不流淚的革命軍人, 流下敵人與死神面前也不曾流下的眼淚。 這淚,是為心疼愛女的受苦而流; 也是為一個做父親的, 在面對女兒的疾病, 卻只能袖手旁觀、無能為力而流。 父親的眼淚讓我吃驚,也突然覺醒。 因為我發現眼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只會把自己陷於沮喪消沉而不可自拔, 連帶一家人的情緒都受影響。 從此,我決定不再流淚, 也不讓父母再為我流淚。 我也想起另一位父親的眼淚。 有位紐西蘭青年魯本來台自助旅行時失蹤, 他的父親費爾千里迢迢前後 兩度到台灣尋找愛子。 時隔多月,雖然明知凶多吉少, 他仍不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透過警方的協助, 在阿里山區展開大規模的搜尋,一無 所獲。 費爾跟著搜索隊員翻山越嶺, 不時取出隨身攜帶的愛子照片翻看, 舐犢情深,溢於言表。 魯本已婚,妻子尚且有孕在身, 他卻執意一個人遠離家鄉自助旅行。 費爾不免為此耿然,他告訴同行的朋友說: 「如果找到兒子,一定要責備他為什麼不聽話……。」 他哽咽難語。 淚水流滿他憔悴疲憊的臉頰, 他不斷伸手抹去,卻似乎越抹越多。 那一張流淚的父親的臉 就這樣定格在我的腦海裡。 兒女受苦,父母心疼落淚; 兒女不聽話,父母心酸落淚。 天下父母心,何時才能重展歡顏? 開始伊甸的工作後, 奇怪的是, 我又變成一個容易流淚的人。 每次聽到殘障朋友 述說他們悲慘辛酸的往事, 我就忍不住落淚。 比起他們,我的確太幸運了。 有位先天障礙, 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送到一所教養院。 教養院不單收容殘障兒, 也包括許多遊民、無依老人、 妓女……,三教九流,什麼都有。 在那樣一個弱肉強食的環境裡, 可想而知,他所受到的凌虐與非人待遇。 以至於來到伊甸後,有次他竟然對我說: 「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對我太好,我會受不了的……。」 我詫異不解地問:「為什麼呢?對你好還不好嗎?」 原來,他一直認為 殘障者天生就是賤民,被命運咒詛, 理所當然應該被歧視、被欺負的, 那是他們的宿命。 對他好,反而讓他不自在, 有種不配承受、不敢承受的心理負擔。 那一剎那,我的淚泉湧而出。 另一個孩子也是從小生長在孤兒院。 每逢大雨,院裡的衛浴間就會淹水, 便池裡的糞便隨水四處漂流。 他無法站立,只能在地上爬行。 每次要去洗澡或上廁所, 就得從污水中匍匐而過。 「那些大便剛把它撥開,一下子又黏上來, 跟著你不放……。」 他笑嘻嘻的說著,彷彿在說別人的故事。 其實,類似的故事比比皆是, 殘障朋友聚在一起,常常彼此揶揄, 當作笑話一樣講給我們聽。 只是,你一點都笑不出來, 只覺得鼻子發酸,眼眶發熱, 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 §逸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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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除心中的不安,就不要畏首畏尾,決定休息就休息,想要工作就工作,自己對自己負責,勝負自己操心,不用擔心旁人的眼光,要懂得
日後,越來越多障礙,卻要找法解決?
1º. 禁止踏足任何基督教教會,組織,機構地方,目的抗拒去柬埔寨緬甸宣教短宣。 2º. 2025年,必須派足1百萬張傳單,杜塞去
最近有關職場霸凌的案件一起一起的被揭發,彷彿是Metoo性騷的2.0。 更遺憾的是,當中更有受害者為此而輕生,而且他還是有家庭有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