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面照妖鏡,妖魔赤裸現形。
國小時的某天早晨,晨間打掃鐘響前:「妳幹嘛!」怒吼聲爆出。
「碰」的一聲,眾人轉身探視,就見她趴在地上。
她一臉不在乎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藍色夾克上隱約留著腳印痕。揉揉自己的手臂,她走回座位,彷彿這一切與她無關。
「她活該啦,誰教她亂抱人。」一旁有人說。
被抱的是班上的模範生男孩,女孩們的偶像;被弱智女孩沒來由的從身後擁抱,是笑柄是羞辱,他一把將她推開,給她一腳。
「她上次也是很欠扁。」我的死黨好友說。
那次是升旗典禮後。剛踏進教室,就見好友一把抓住弱智女孩,甩了她一巴掌,麵包掉落地面。
「妳為什麼偷我的麵包?」好友對她咆叫。
她搓揉臉頰上發紅的掌印,彎身拾起麵包,輕拍表面,繼續啃食。好友上前奪走麵包,狠狠投入垃圾桶。
「其實……打都打了……給她吃沒關係……」
「不要,寧願丟掉都不要給她。」好友慍怒。
就像今天早上,弱智女孩總是引起騷動。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老師邀請幾位學生一起進行家庭訪問,並順路送她回家。據說她的爺爺總會在車站接她。
公車到站後,一位白髮老人走向她。
「爺爺。」她飛快奔向老人。
這是第一次我看見總是髒髒、臭臭、傻傻的她擁有正常的事情。
向老師頷首後,老人朝她微笑,撥開她被汗水沾黏在額頭上的瀏海,接過她手上的便當袋。轉身前,她斜眼瞟向我們,「哼」了一聲。
老人輕聲制止,對她搖搖頭。自始至終,沒有正視我們。
「再見!」大家朝著他們的背影,高舉揮手。
恍若我們不存在般,她前後甩動著被緊握的手,開心蹦走跳躍;老人溫柔低頭,對她喃喃的不知說些什麼。他們的身影漸漸成為黑點,隱沒。
我們轉身,離去。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的靈魂不夠純粹,因為照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