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石不生苔。」

這句成語，是妳大學甄試時，教授出的考題，要妳現場中翻英。妳面試結束，一出來就問我：「欸，你知道這句英文要怎麼講嗎？」

我當時一愣，不只不知道英文怎麼說，甚至連中文原意都模模糊糊。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自己其實很渺小。年少輕狂的我，總愛談些風花雪月、自以為動人的情話，真正需要一點本事的場合，卻只剩啞口無言。

那時的我，心裡滿是羞愧。那不是會臉紅的尷尬，而是一種深層的自慚形穢。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讀書無用論」到底有多荒謬。

我慶幸妳順利進了大學。那樣的環境、那樣的生活，不是我熟悉的世界。還記得那天陪妳搭公車進校園，我像個鄉巴佬似地驚訝：「咦？這裡的公車可以直接開進學校啊？」對我來說，學生就是要走路進校園的，哪有這麼方便的事？

後來我才明白，那不是便利的問題，是眼界的問題。我的世界還停留在過去，而妳，已經開始走向更多可能的未來。

那之後，妳和其他大學生一樣，一路往前，念書、交朋友、參加活動，生活像裝滿風的船，總有新的方向。而我還在原地，寫些不痛不癢的句子，翻著總也讀不完的書 ，有時翻到那句英文：「A rolling stone gathers no moss.」竟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開始學著安靜。學著在妳面前不再說那些我也知道太輕浮的話。學著不吵不鬧地祝福妳。

在那瞬間，我忽然發現：

妳是不是也感覺到了？

坐在妳身邊的這個人，和妳的世界，早已不再那麼合拍。

那份格格不入，不是因為誰變了，而是我們注定要走向不同的方向。

我不確定妳有沒有察覺，但我知道，從那以後，我開始學著沉默，學著不再介入屬於妳的選擇與未來。不是因為不在乎，而是終於懂了。

有些距離，是長大以後自然會出現的。

妳越走越遠，而我，越來越靜。

不是被留下，而是選擇停下。

有些人，的確不是要追上去的；

而是要在心裡，好好地、安靜地祝福。

不是每段關係都需要結局，有些遇見，只適合珍藏。

如今想起那天的面試，那句妳問我的話，我終於知道怎麼回答了。

"A rolling stone gathers no moss."

滾石不生苔，而人，也是在移動中，慢慢成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