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接了一本書的翻譯工作，務實的先生依然問那句：「是論時計酬或論字計酬？一本書能賺多少錢呢？」

　　這樣的量化問題，讓我有些赧然，因為翻譯本來就是件廉價的手工業，大概只能用工廠裡作業線的幾角幾分來計算。

　　相對先生的高薪，我的工作所得若以量化報酬來評量，似乎在他的面前永遠無抬頭的一天，雖然先前先生老以我的每年的所得稅繳納來提醒我的工作不力，但這陣子我似乎比較能坦然這種單面的評價與論述。

　　我不想在量化報酬上爭論，因為我的收入少得可憐，的確也是鐵的事實，若是沒有先生的金援，我大概只能成為沒有屋頂的遊民。但是，我卻發現自己翻譯工作的另一種核心價值。

　　「對不起！我的收入在你看來的確是幾毛錢的小玩意，也沒辦法為家裡的經濟帶來實質幫助，但是我翻譯賺的可不只是金錢喔！」我不疾不徐地分析著。

　　聽見先生嘆了一口氣，有些不耐煩地，似乎覺得我有點不務實。

　　「翻譯工作的報酬雖然不多，但是至少我可以兼顧孩子的教養與家事，另外，孩子看著我天天辛勤閱讀，沉浸在一份專注的幸福裡，也能耳濡目染到一種金錢之外的內在豐富，你想想，為人所不為，其中一定有某種玄妙的快樂喔！就像Rebecca常常提起她立志當翻譯家，並且在生活中的每一刻，自娛自樂地即席中翻德、德翻中，甚至會把從台北愛樂電台聽到的有趣床邊音樂故事，用德語寫下來分享給德國奶奶與其他小朋友，難道這不是我從事翻譯工作的另一種看不見的報酬？」我越說越得意，彷彿我的翻譯工作是千萬年薪呢！

　　「嗯！這的確也是你的功勞啦，我還能說什麼呢？你的示範的確影響了孩子的閱讀趣味，這比起整天看電視、打連話閒聊，沒事喝下午茶的媽媽們，的確是好多了！」先生緩緩地說著，但似乎對於我的報酬還是有些在意。

　　「所以囉！請別只用金錢來衡量我的翻譯工作，我的確在其中探尋到某種專注的樂趣，而且與孩子討論這項工作時，我真的有種特別的驕傲呢！你不知道當孩子看著我把英文變成電腦螢幕上的中文時，他們都說我真的是魔術師，讓看得懂中文字的能也能懂一本英文書。」我沉醉在女兒看著我的驚訝眼神，驕傲地個人表述著。

　　先生還是嘆氣，因為他總覺得我有些沒志氣，安貧在一個他認為沒有錢（前）途的工作裡，根本沒有考量機會成本，搞不好先生還期望我能重出江湖一展長才。

　　其實，中年自我能力盤點之後，我覺得翻譯這件工作挺好的，因為我不喜社交又喜歡跟文字玩親親，再加上我喜歡與女兒分享玩文字魔術的心得，以及一種金錢之外的自我追尋，這一點人生的質化向度，才是我所重視的工作品質。

　　相信，持續翻譯工作的樂趣，有日也能將我對這項核心價值的自我表述，變成我與先生的共識，讓我繼續無擾地貼近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