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2-05 14:56:51京都子

【維摩詰所說經】誰是佛教徒?


  過去,總是第一次打開經本,就叩首聽著大德講說經中義理,並在逐字解說之中,讓自己讀誦經文。

  這次,我讓自己逆向操作,在不解其義的情況下,讓自己有長達半年的時間,只是老實讀誦《維摩詰所說經》經典,而不聽大德講解,我希望在不解之中尋思,引發自己更多的疑問與心識作用。

  文言文的經文讓習慣直述白話文的我,讀來有些詰屈聱牙的吃力,但是,沒有時間壓力或者所為為何的目標,那份閱讀的開闊於焉展開,我常常讓自己就是這麼老時唸著,若有疑,就停頓在某個章句間,反覆來回吟誦,若有解,就繼續向前;若無解,就這麼擱在心中,讓如斯的平常日子裡,醞釀各種答案的可能。

  漸漸的,我幾乎冷落了其他的書本。原本我有一星期讀十幾本書的習慣,有時能在一個晚上狂K個三、四本,然後亢奮地寫著讀書心得報告,感覺似乎有點生吞活嚥的急食,但是閱讀《維摩詰所說經》之後,我似乎也戒掉了這種All you can eat! 無限自助吃到飽的閱讀習慣,只是安靜沉默地細嚼慢嚥著這不可思議的大乗經典。

  不是說自己的閱讀脾胃變小了,或者嗜好的閱讀品味窄化了,反而我是在《維摩詰所說經》甚深的義理裡,回歸屬於真正直心的書中禪味。

  我的誦經屬於隨興的,倒沒有焚香祝禱的儀式,反而多了各種生活姿態的如影隨形,這本《維摩詰所說經》就伴著我日日夜夜,在無限變化的世間生存姿態裡,瞬間抽離地唯我自在。

  有時當女兒的馬車夫媽媽,等在舞蹈教室的門外,百賴無聊之際,我拿出《維摩詰所說經》蹲坐在一個小角落,法喜充滿地閱讀起來。

  有次,一位舞蹈老師走過去,隨口問我:「這位媽媽,你在看什麼書呀?怎麼唸得那麼專心呢?」我的眼睛上不捨章句中菩薩們悲心示現的演出,不過還是靦腆地翻了封面給那位好奇的老師看,老師順口唸著:「維~摩~詰~所~說~經」,老師瞪大了眼睛告訴我:「這位媽媽,你是佛教徒喔!」

  我一時羞赧語塞,只有傻傻地笑著。

  「我是佛教徒?」心裡冒出了個疑問的小泡泡,輕飄飄地往虛空中飛翔、旋舞著,每個角度都幻化出多姿彩。

  誦經,就是佛教徒?可是我平日也閱讀聖經、蘇菲、薄伽梵歌,那該怎麼定義我的宗教傾向呢?

  從來,我不敢自稱是佛教徒,因為那是一種有相的造作,殊不知許純美以那句經典的台灣國語說:「偶是鞋佛的!」廉價作為社會公論的擋箭牌;而我的母親也慣常地在口頭上恐嚇我「你是學佛的,你這樣忤逆父母會遭報應…」不也是以佛教作為弱者行使暴力的工具?

  有一位女朋友,憤恨不平地批評另一位女子因為向她男友嚼舌根,才讓他們感情生變,「還虧那個女的是佛教徒哩,竟然敢離間我和男友之間的感情,真是罪大惡極喔!」言下之意,人人都能嚼舌根就佛教徒不能,她可以造口業,可是那名被她名之為佛教徒的女子就不行。請問,這是什麼邏輯?比憲法還無限上綱的天羅地網?

「佛教徒」在台灣似乎成為一種標誌,自用、送禮兩相宜,需要自清時,只要道貌岸然地說句:「我是佛教徒」,馬上要人閉口,謝絕一切批評;必要苛責他人時,鄙夷地說句:「還虧他是佛教徒!」立刻將對方打入十八層地獄。

  貼標籤的同時,我們真能細微的想思,佛教徒真有固定的形象?而佛教徒真的責任又是什麼呢?

  我不敢說自己是佛教徒,因為我不知道佛教徒的外相該如何呈現,甚至我也不堪承擔如來家業。充其量,我只能說自己是一位對實相有信心了解的人。

  《維摩詰所說經》第子品第三中,維摩詰曾告誡須菩提:「若須菩提不見佛,不聞法,彼外道六師:富蘭那迦葉、末伽梨拘賒梨子、刪闍夜毗羅胝子、阿耆多翅舍欽婆羅、迦羅鳩馱迦舢延、尼犍陀若提子等,是汝之師。因其出家,彼師所墮,汝亦隨墮。」
   
  六師外道是因為沒有源起於真知正見,執著人我、法有、有我,但是維摩詰卻要須菩提從外道的見解來體會,在苦、痛、挫折的外境中鍛鍊自己,了知一切墮落無自性,而始有般若智慧。

  於此,維摩詰所言空相,沒有所謂正法、惡法、明師、的名相分別,一切皆緣起性空、無自性,那麼佛教徒真的有所謂的外相必然與不必然存在嗎?

  有佛教徒?
  沒有佛教徒?
  不是有佛教徒?
  不是沒有佛教徒?

  其心可解。

  於是,當我們言說造作佛教徒時,是否意墮入見佛毀佛的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