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04 15:57:00京都子
退下來就有視野
朋友的母親是一位老師,只是他們之間的親子關係一直非常不好,尤其在求學的階段。
朋友抱怨,擁有一位老師母親,是非常辛苦難當的,因為,她的母親是教育工廠作業線的一員,最貼近製造生產過程,當然也最清楚品管標準。於是,朋友的母親把所有教學、求學、考試、出路…等等的壓力與要求,全部加倍傾注在孩子身上。
這位老師母親不是唯一的高壓管教者,我還耳聞許多不為人知的親子故事。
從小到大,我一直很羨慕朋友的母親是當老師的,感覺高人一等、資源充沛,總是學校裡最顯眼的學生,直到大學同學告訴我親身的慘痛經歷,我才對自己不切實際的羨慕有了改觀。
大學同學M的父親是大學物理教授,M高中同學的母親是該校的圖書館館員,於是,M那位小學老師的母親就說:「你的父親是教授,比圖書館員職位高,你的成績當然要比那位同學好!」M從小到大都在母親的精準度量衡之下求生存,“超級比一比”是她的生活基調,也註定她永遠得在母親設定的目標下落後一步。
M第一次聯考成績低到連志願都無法填,只有窩在補習班渡過長長的一年,而她的母親真的就在這一年拒絕與女兒對話,落得M只有呆再補習班到十一點,才摸黑回到黑漆的家中。
M後來雖然考上大學,但卻已經傷痕累累,被親密家人傷害的痛,難以平復!
我並不意味所有的老師媽媽都是如此。只是個人揣測,有一種可能,身為老師除了有聲帶發炎、粉筆灰導致的呼吸疾病之外,還有另一種難以用生物病理衡量的職業病—「超級比一比強迫症」
如同我先前提到的那位友人,當她的母親從教職退休之後,居然對於教育與學習,有了不同的視野與看法。
「其實,人生何必學習那麼多呢?」
「老是鑽牛角尖的評比有何意義呢?」
「強迫學習到底能為人生加分多少呢?」
這位退休的老師媽媽在年過六十五,從教育工廠的火線退下來之後,竟開始懷疑自己一輩子奉行的價值,以及加諸在自己子女與其他學子上的評量。
就好比所有的工殤與職業傷害,都是在離開職場之後才慢慢驚覺。礦工有了肺氣病、焊接工有青光眼與白內障…而老師的職業傷害「超級比一比強迫症」也是在退休後浮上檯面…
而這豈是金錢衡量的國家賠償可以支付!
難為了台灣辛苦做育英才的老師,鎮日在各方噪音吵雜的教育工廠裡,像男工與女工般地賣力做活,眼前是七、八十條作業線,分分秒秒跑出形狀與顏色不一的搪磁娃娃,老師作業員得謹記上百條品管標準,手拿各種測量儀器,迅速確實地淘汰不合乎統一標準的產品…
緊盯著眼前作業線不過方寸的空間,戰戰兢兢地賣力工作,豈能有視野可言?
似乎,得真正從教育作業線退一步,才能領會整座教育工廠如巨獸般地可怕。
其實,我對台灣的教育並不悲觀,也不認為只有退休的老師才會有不同的視野,因為身邊有許多熱情的好老師,開始質疑教育作業線的必要,甚至反思教育工廠的存在價值。
雖然他們仍然呆在噪音轟隆作響的教育工廠裡,但他們有勇氣自作業線退開一步,深化思索另一種可能,而這一小步,已經是全人教育的曖曖內含光了。
朋友常說,從老師退休下來的母親,開始對教育有了批判性的思考,甚至比新一輩還前進。而他們的親子關係竟然在不同的視野下,有了開闊的可能。
退下來就有視野。或許只要質疑的一小步,就會有極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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