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

前幾天接到同學的電話，在一個同學家裡舉行同學會。

畢業二十多年，雖也舉辦了不知多少次同學會，但這兩年因為忙碌，又去大陸，所以根本沒參加過。

雖然兩三年沒見，大家變的也還不算多，最令人高興的是，有兩個二三十年沒參加同學會的同學終於第一次出席其中一位還是開賓士大車的。同學們還是跟二十多年前一樣嘻哈笑鬧，只是面容都平添幾分滄桑和衰老。

四十四個人的同班同學，三十二個人畢業，在校時的表現和二十多年後的成就有非常大的差異！很明顯的是，當時課業的成績和現時各人的財富並沒有任何正相關。

有的同學如今成為一方富豪，財富以億計；有的同學在學術或教育單位取得一定的身份地位；有的人在公家機關安份地上下班；有的同學移民不再出現；有的同學還是默默地在過自己低調的日子；甚至有的同學已遁入空門與青燈為伴，前幾年我去九華山看她，已成為垂垂老矣的僧尼…。

當然同學相聚，大家都十分高興，因為大家共同擁有一段難忘的青青歲月。但是因為有不同的成就和性情，在喧鬧和敘舊之餘，也會互相比較或吹噓自己的見聞經歷或財富。有一個同學告訴我，某某每年的營業額已超過一億兩千萬…聽了真是令人驚訝讚歎！

消失二十多年的兩位同學彼此間原來一直有連繫，據他透露：這次與會，另一位同學要他別自己開車，說要去接他，因為他要開他的賓士來參加同學會，事實上，這麼長的時間沒參加過同學會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覺得自己沒什麼成就，所以不太敢來參加。

在有錢同學慷慨招待的宴席上，有人問我最近有什麼發展？我只好說，明年初會出一本情慾故事，另外有四本小說打算在明年出版。這使我心中有了良深的感觸：成就到底是什麼？人生的價值真的是用金錢來評量的嗎？

我在會中跟一個同學歎問：這麼快都四十多了，人生已過一半，想起從前的學生生涯，現在總有一種人生苦短的感覺…同學也頗有相同的人生感觸。

誠然，財富的多少是一個現實的指標，有錢的人往往能獲得大家的肯定和稱羨！但我想有錢雖然可以揚眉吐氣，但如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不懂付出與慷慨解囊，這樣的誇耀態度也不過是俗儈與膚淺！

在面對同學的財大氣粗場面之後，我不免冷靜反省：這輩子我有什麼成就呢？

如果人生閱歷算是一種成就？我經歷過背井離鄉的國外學子生活；去過大陸工作。我遇過持槍匪徒，死裡逃生使我對人生有另一番體會；我當過苦力體會過勞力賺錢的辛苦；我管理過上千外勞和上百大陸員工；我教過才藝班和兒童有一陣子的親近和相處…我寫了十幾本書，也有一些文字留在圖書館和文建會的文化資產電腦檔案庫裡。我被資遣過，我失業過，我跌斷過腳，生過病並且留下不能痊癒的後遺症…我遇過看過相處過各式各樣的人和事…這些充實我人生經歷，不管是苦是樂是成為我四十多年來的人生記錄和回憶。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故事算不算一種資產？

我只是開著我的三菱小車，家無恆產。但我用筆記下我想到的創造的心思、人事物和故事。我死了之後這些東西仍會繼續存在著嗎？有機會讓人去接觸與閱讀嗎？這算不算是成就或財富？

我聽過有人把數十年的積蓄全部花光，為了走遍世界各國增廣見聞；我知道有人投入環保或參加野生動物保護行動不計代價，從來不計較個人有多少獲利。每個人追求的價值不同，自己認為有價值的東西不見得別人也會有同樣的認定！

我的這些重感情的同學，每個人都有了一片自己開拓的天地，在自己的天地中盡其在我的創造著自己的成就。

我忽然覺得，這場同學會帶給我的人生省思比那種相聚的歡愉多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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