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為蘇家興畫作

●惘友

所以我坐在這桌前，
咖啡坐在我眼前，
我和它都坐著等待即將到來的時間。

是的，這是令人期待的，我砰砰跳跳的心，等著一隻饑渴「也狼」的出現，期待他毫不猶豫地把我剥乾淨，把我生吞…

「先喝杯咖啡吧！」
這是他在MSN裡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句話之前是什麼呢？我沒辦法假裝忘記，獨居的寂寞把我折磨了多久？多久不曾和男人溫存過？在心裡咀嚼了不知多少遍，不，應該用時間來衡量才對，從昨天下線以後，徹夜輾轉醒睡之間，好不容易挨到嗅著咖啡香的此刻，會不會那句話是種戲謔？還是不小心吐露的計劃？是試探？或是認真…

「雖然很想直接跟妳去開房間，但是…」
前一句應該是這樣說的沒錯？不！我絶不會記錯，否則，我怎會整夜燠熱難耐，在心裡不斷預演著那乾柴烈火…從可能的地點、衣物被剝去的羞赧…到躺在床上之後的景況，久違了的手和愛撫，種種莫明的興奮。我是需要去體驗一下另一個男人的，為何不能像〈慾望城市〉那些女人一樣自我？這才是新時代女人的人生呀！男人可以，女人為什麼不行？就讓我的自我追求和快樂人生從今天，就從這杯等待的咖啡開始吧！

不讓自己再花痴下去，應該想點別的…可是為什麼他的那張帥帥的臉，老是陰魂不散的幻現在前方，等等相對坐著，四目相接時，有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承受他那迷死人的深情眼眸？萬一他直接挑逗起來…眾目睽睽地可怎麼辦？…是該放膽和他調情？還是欲迎還拒？要談什麼話題呢？問他為什麼選上我？問他看上我的那一點…是自己貼在相簿裡的清涼照片嗎？
有那麼多女人圍在他左右…其中也有比我漂亮迷人的吧？尤其那叫「黑玫瑰」的，曾經那麼公開的跟他調情…不！談那些在部落格的三姑六婆做什麼？不都跟我約好見面，已經走到了虛擬世界之外了，一切這麼真實。這不就是他的選擇了嗎？千萬別讓他再想起那些花蝴蝶才好…但，會不會？他私下，跟她們也跟我一樣…那我還能接受嗎？

管他的！又不是挑結婚對象，像他那麼有內涵有才氣又風趣又有錢的男人世上少有，即使一夜情也值得！而且他是那麼懂女人，他寫的那些情慾小說，純愛和不俗的故事…真是世上少有知心物種…這樣的稀有男人被女人圍著寵著也是正常的，他是獨一無二的，錯過了他，再也不會有這麼風流倜儻的男人理我了吧？自己不也是成天像蒼蠅一樣，想著念著看著守候著網上的他嗎？

只是，待會兒要不要假裝矜持一下？會不會他真的只是開玩笑喝了一杯咖啡就走人？那我期待好久的春夢會不會就此落空？

「什麼跟什麼！騙子…」
搞什麼？後方不遠處一個年輕女人氣沖沖地丟下一句，就起身往門口走。站起來時把咖啡杯都碰倒了，走出去時還擦撞了一下我的桌子，雖然只是轉頭跟我點了一下示歉，但這女的有一種面熟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
回頭看之前坐在她對面的老頭子，雙手一攤…無可奈何地收拾著在桌上還在滾動的杯子。然後看看手錶，若無其事地在原地坐著。

這女的真是沒禮貌，公共場所何必那麼大聲？吵架也該保持點風度嘛，何況那不過是個老頭兒，年紀至少可以當她老爸了，怎麼連敬老尊賢都不懂？說也奇怪，這家咖啡怎麼這麼多人，跟菜市場一樣…真沒情調…那老頭幹嘛還不走？一直坐在那兒兩眼直直地看著我？…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過，幾次門口出現的只是三三兩兩的學生…心裡想著那年輕英挺的俊人兒，等會兒會是什麼樣的帥氣的打扮呢？是襯衫牛仔褲？還是西裝筆挺？看看自己刻意年輕的穿著和配色，會不會？令他覺得不莊重或騷包和在網上的名稱「香野百合」不搭？「野狼和百合」的第一次相遇？呵呵，多詩意浪漫呀…

奇怪？怎麼還不見人影？不知不覺都過了五分鐘了，明明是這家咖啡館沒錯呀…我也依約坐在這指定的桌子…難道他提不起勇氣臨陣脫逃？那…我的美夢不是落空了嗎？我該繼續等下去嗎？還要等多久？


「小姐，你在等人嗎？」
轉頭一看，原來是那落魄無聊的老頭兒。
「嗯…」不情不願地答腔，聲音小得傳不出喉嚨。
沒想到他直用色瞇瞇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我，竟然不請自動坐下，這死老頭！幹嘛這時來攪局…萬一這時他來了…可怎麼辦。

「先生，你女兒不是走了嗎？我還在等人，你有什麼事？」本來想不客氣地攆他走，想想我可不能像剛剛那女孩那麼沒教養…
「那不是我女兒，只是有點誤會。」

我管你是不是女兒？有什麼誤會？老娘正在等我的白馬王子…但畢竟這只是心裡的口白，我沒這麼說出口，反而有禮地說：「我等的人快來了，是不是請你…」
我用手勢示意他把座位讓出來，因為我不能換桌，也狼會找不到我。

他看看手錶，又抬頭看看我。像有什麼話說不出口？
「我也在等人，現在是三點六分，你等的人是跟你約三點整吧？」

要你管！本來等不到人我心裡已經慌了，又殺出個程咬金，把我美好的期待和氣氛都搞沒了。
「先生，真對不起，請你離開這個座位，我等的人就要到了，你坐在這邊會造成誤會。」我已經用最大限度的容忍，才和顏悅色的吐出了這句人話。心裡打算：如果他再不識相，老娘就瞪死他！然後要店員來把他攆走！

「你看來沒有香野百合年輕…」他嘀咕著。
「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剛說什麼？」我又追問一次，不會是我等得心慌而產生了幻聽吧？

「黑玫瑰看來比相片還要年輕漂亮很多，可惜是個膚淺的外貌協會ㄚ頭…」他喃喃自語。
方才氣沖沖地走出的那女孩？…是…難怪，那麼面熟！…

「我就是你在等的人。你的小野狼。」他竟然輕佻地說。我的天呀！
「可是，你…不像！」難道這是也狼開的玩笑嗎？我一時天昏地暗，像是世界末日已經到來一般。

「你不會跟黑玫瑰一樣膚淺吧？我只不過是借我兒子的相片來用一用…」

「去你媽的！什麼跟什麼！你這大騙子…」
我把沒喝完的咖啡往他臉上一潑，管它有沒有買單，讓這死老頭去收拾吧。跑出了咖啡店，六神無主地開著車，眼淚忍不住一直滑落…

↑喝咖啡就好，別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