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拍於台中某禪寺

●生與死

老喬走了。

這兩天在新聞台這個小圈圈引起了網友心裡很大的感慨和波瀾…一個每天往來的靈魂從此將不再出現…心裡不免也會有些失落。這使我想起之前受歡迎的惜墨老爹，也是把最後一段真情交流給了新聞台的朋友們，事後艾姬和許多朋友還為他寫專文悼念和出紀念文集。

我在詩壇既久，一些年邁詩人的凋零自也是常有的事，每每都會歎息歲月不留人，文學的菁英也無法得到死神的一絲寬憫。

這些令人敬愛的朋友的遠行，總令人有無限的惋惜和懷念，和他們共有的美好時光和歡樂也會長留在共鳴的心中久久無法抹去…

說來我是個比較保守孤僻的人。因為養成了對人的觀察和局外冷靜的習慣，和網友的互動，在玩笑之外，我總會保持一定的距離。並不是我的人不可親，只是我把這個園地設定為文學和練習的場所，不是為了交誼。所以前面的兩位已故網友和我都沒有很頻仍的互動，只是偶爾從友台的往來之中擦身而過。但那種熟悉人的辭世驚詫卻是一樣的。

石秀兄勸告網友們，不要怕死亡這件事，應該接受它，面對它，以平常心來看待它。西藏密教也有提供給僧徒走向死亡的方法和經文、儀式，這些也都是為了使那些不得不面對死亡恐懼的人們，有一個平靜詳和的心境和能夠以從容的態度去迎接它。其實這是很正確的觀念。
也許有的網友會反駁說：病痛和病危的又不是你，你當然可以一派輕鬆地附和？

曾經面對死亡的人，人生觀是否會比較豁達？那要看他如何來看死亡這件事。
證嚴上人要他的慈濟人「快去快回」；基督教說在耶和華座位旁邊留了一個位置等著你。宗教總是用死後的安詳世界來安撫教徒，死了只是換個地方住，但是在世時一定要多行善事，死後才不會落到不堪的地步…
科學並未證實人死後真的有靈魂，更別提天堂/地獄了。唯物主義者根本不相信有靈魂這件事，死了就死了，腦子停止所有的思考活動，就這樣。不管這些眾說紛紜，每個人只要有自己的信仰，有成熟的人生態度，就能把面對死亡的恐懼減到最低。

死亡真的可怕嗎？當然不！死亡是生物的世代交替現象，也是維護世界正常秩序和運作所必須。大部份人都把對「痛苦」的恐懼和死亡劃上等號？誤解了死亡是令人恐懼的事。其實，不管是因為痛苦或不捨而恐懼，那都是一種起自自私的本能反應。你看那些義士和尋死人，何以不怕這苦痛？因為迎接死亡時的觀念大大不同！
死亡雖常在痛苦之後發生，卻不是必然的。如何有健康的心理素質去看待死亡這件事，那就要靠正確的觀念和做好事前的準備。

在這裡我願意提供個人幾次面對死亡的經驗給大家參考。
我第一次和死亡正面交鋒是讀國二時，在八里海水浴場，那時自己不太會游泳只會換氣一兩次。舅舅帶我們去玩，我把救生圈套著，後來飄到了警戒線深水區旁，結果看到一個大約高中的男生在溺水，因為他已經快沒力要沉下去了，海風又大沒人聽到他的呼救…結果我就划過去，把自己的救生圈給他。然後拼命往陸地游，一直游到沒一點力氣又無法呼吸…心裡想，我要死在這裡了，我才國二而已…。那種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無助和虛弱，當我已經無法動時，原來海浪已把我沖到了岸邊？

第二次是去嘉義縣山裡的葫蘆谷玩水。我看有些本地小孩在一個短瀑布上玩跳水，我也去跟他們跳水，結果，一跳下去才知水深不見底，想要上岸卻因為四周都是直立的峭壁，連攀扶的地方都沒有…我跳下去之後那些人都已紛紛離開了，他們怎麼上的岸我也不知道？後來在那裡邊游邊找出路，漸漸感到體力不支…心就慌了起來。還好就在即將滅頂之前，來了一個遊客在瀑布上頭，聽見我呼救，丟了一根枯木給我…

第三次是和麻吉的學弟，那時是寒冬，不過我已經會換氣了。兩個人騎車去溪心寮觀音瀑布群玩，在螺旋天梯旁有個水量很大的瀑布，因為我老弟有游泳教練牌，所以他提議要下水我也不怕。結果他泳技真的不錯，一下水就游到瀑布底下的大石頭上，站在石上向我招手…
我不甘示弱也游了過去，兩個人站在瀑布的水柱後玩水，不一會兒，我覺得有些冷，又無聊，就下水往岸邊游去。當時並不知道瀑布的深潭要游進來容易，要游出去沒那麼簡單…因為表面的水是被瀑布拉向中心的，我游了半天，心裡奇怪？怎麼游不到岸？也是游到沒力氣，半浮半沉的時候，忽然有一隻手大力的把我往外拖了一段。原來是我那換帖的老弟，他看我在水裡游了半天游不動了，就過來拉了我一把。
到了岸邊，我坐在石頭上驚魂未定，然後又因為失溫(山泉水極冰)，在那邊發抖打顫了快半個小時才有力氣起身走路。

最後一次是去菲律賓唸書時，有一天晚上因為和同學打球，他留我在家吃海鮮，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半才單獨騎著腳踏車要回我的租屋。因為菲律賓的治安很差，我卻沒有警覺，結果在iarla bridge上遇到持槍歹徒，結果被打得頭破血流，不過還好他們沒開槍，只是兩人聯手，拳打腳踢、用槍打我的頭，我有幾處頭蓋骨被擊碎，最後保住了小命，當地華僑幫忙安排去住院逢了十四針。我一直不敢讓家人知道，怕影響學業，一直到拿到文憑回國又過了半年才說。

自己幾次在鬼門關前立定，之後轉身回來。又遇到了一些身邊的人死亡的悲痛，使我漸看淡了人生。所以我變成一個不在乎無所謂的人。對於痛苦和悲哀總能跳出事件之外，用更高的視角去觀照它。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會遇到這麼戲劇性的人生遭遇，但是生死大事卻是每天在我們週遭上演著。如果你不能跳脫這種執著和牽絆，你就必須不斷去承受永無休止的喜怒哀樂…。
人生長短都是命定，要活得精彩充實，那才是我們能掌握的，才是來這世界的目的。切不要面對無常就呼天搶地，這也是於事無補。應該常自問，你還能做些什麼？你能為這世間帶來些什麼？你想怎樣去過你的人生？如果盡力了，即從容赴死也能安詳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