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夜探

山上的夜是很寒冷的。抬頭看天空，可以感覺到玄黑的天幕正穩穩、緩緩地旋轉著，水瀅瀅的月亮似乎更為這夜添了幾縷寒氣。星星不多，只是身為城市人，山上的月明星稀，在我眼中竟也是滿天燦爛！知識淵博的朋友為我講解起關於星星的神話，我看見天蠍匍伏在天邊，雙子像一對慧黠的眼睛，北斗珍重的勺起了月光，偶爾，一兩顆流星滑進水溶溶的夜色裡……許多不知名的星星陸續從松林的剪影外緩緩昇起，累了的則向另一座山嶺沉沒，山嶺之外的星，便看不到了，夜因此清冷而漫長了起來。然而我們卻不滿足於這樣冷清的星光浴，四人裏著寒氣，開始了夜探──尋找飛鼠的旅程。

「夜探」，我想是所有「相遇」的故事裡最神秘的一種，「探」是有心的尋訪，卻又對所訪之對象毫不強求。我曾跟朋友蹲在沼澤的泥濘邊緣仔細辨別蛙聲，也曾在濕矮的灌木叢下尋找各種夜行小動物的蹤影，冒著黑、忍著濕濘，無非是為了與牠們打上照面的片刻──這片刻的觀照卻是彷如永恆的懸念呀！盡可能地不打擾，再默默離去，心裡卻是無限滿足，我想，喜歡夜探的人，對大自然中的生命或許都有一種痴情吧！然而這次在天池畔，我們卻幾乎是無功而返了，本以為是天然的池畔近來剛被人工糊上了水泥，偶爾聽見一兩聲蛙鳴，卻找不著牠們的蹤跡，如今我也記不得那時聽到的是哪一種蛙了。這一夜收穫雖然不多，但卻遇見一隻活潑潑胖嘟嘟的飛鼠。朋友說飛鼠很像一條抹布，一面咖啡一面白，在樹頂抹來抹去的，我則覺得牠白白的臉和肚皮，很像國劇裡臉上一塊白的丑角。飛鼠睜大眼睛看著我們，我們也看著牠，真是相看兩不厭，而不知不覺中，夜也漸漸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