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1-22 12:01:24Amanda

那些年……

我算是隔代教養下長大的孩子吧。

 

小時候,父母都在北部打拼,小一,我就被送到鄉下的外公外婆家。

外公外婆家是一個三合院,廣場有一口井,每到夏天,三合院的小孩,都會穿上雨衣,打井裏的水,瘋狂的打起水仗。

因為是第一個孫子,外公外婆都很疼我,我可以說是被寵上了天。

記得,下完課,我從不乖乖回家寫功課,每次都要待到隔天早上等排路隊時,蹲在別人家的門檻上寫功課;我有三個阿姨,當時都還沒嫁人,寒暑假作業,都要等到假期的最後一天晚上,央求阿姨們幫我熬夜趕工。

當時,和我最要好的同學(??),是每天都要跟我幹架,拿彩色筆互畫對方白上衣的一位女同學。

我的童年的美好記憶,幾乎都發生在這個時期。

 

小二那年,我被送到更鄉下的阿嬤家,轉學到另一所小學。

阿嬤家有自己的三合院,不像外公外婆家是和其他家族共住。

阿嬤家管教很嚴格,每天早上我都被規定要掃地。每天下課,都要趁著天還很亮的時候,搬桌椅到廣場上寫功課,阿公都會用被稱為「香焦刀」幫我削鉛筆。阿公很早就過世了,我對他的印象很淺,但他對我說過的一句話,到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

他說,我寫字很用力,將來一定是個很重感情的人。

 

當時的生活很單純簡樸,和年幼的大妹自由地在田埂上奔跑,衣服都是撿姑姑們留下的衣服穿,我們也開心得如獲至寶。屋後種了好幾棵龍眼樹,我和妹妹一人佔一棵,還在上頭刻上名字,規定只准吃自己樹上的龍眼。鄉間的野趣,讓我們忘記父母不在身旁的失落。

阿嬤家附近沒有什麼鄰居,我們姐妹就是彼此的玩伴,保護妹妹是我的任務之一。

記得小學運動會,妹妹跑了第二名,卻沒拿到獎品,我還氣沖沖的領著妹妹去跟老師要;妹妹不會算術,我自作聰明的幫她寫作業,結果被她的班導逮到,跑到我班上把我訓了一頓,害我在心儀的對象面前抬不起頭。

曾幾何時,我和大妹的個性互調,大妹變得精明而強勢,我卻有點退縮了,每次要兇別人之前,自己都要先作好心理建設。

 

在學校裏,我認識了兩位要好的女同學,一個叫淑芬,一個叫碧玉。

我們取了個很響亮的名號叫「三劍客」。

顧名思義,「三劍客」做什麼事情都要一塊。所以,我們會手牽著手一起上廁所,一起兇男生,表演課也是三人一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轉學生的身分,朋友對我有很重要的意義。

我曾經跟一位朋友上演「十八相送」的戲碼。她住山上,我住山下。我去她家玩,她送我回家,然後我又送她回家……結果,就被阿嬤罵到臭頭。(聳肩)

 

後來,爸媽在市區買了房子,我又得轉學了。

我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我的兩個好朋友。當時,學校推行國語運動月。我不曉得要搬去的地點國語名字,就說台語。結果被訓導處廣播叫去罰站。

向班長告密的是我的好朋友之一碧玉,而班長是我當時很喜歡的小男生。

 

真是晴天霹靂呀!!

 

而淑芬一直陪伴在我身旁,即使我轉學了,我們仍持續通信,保持聯絡。

身為轉學生,每到一個新地方都得重新建立關係。

所以,我非常重視與淑芬的這份友誼。

 

升上中一,淑芬很厲害的被分到升學班,我則在後段班。

我們仍持續通信,時時比較我們的成績。

 

升上國中,我連續擔任了三年的學藝股長。沒辦法,大家都愛我嘛。

因為堅持穿球鞋不穿皮鞋,我們一群好姐妹,升旗時被罰站,最後鞋子還被沒收一天。嘿嘿,幸好我在學校還留一雙鞋備用,還是可以趴趴走。

明明有寫錯,歷史卻拿到一百分,我還以為是老師偏愛我(是否太自戀?),其實總分有一百一十分啦。

還有差點被A段班的學長在廁所前告白(因為我死躲在廁所裏不肯出來),結果一次上學遲到,被糾察隊記名,而我竟然神經大條到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學長本人()……

是淑如教會我怎麼切菜。每次我打球扭到指關節,她會聲東擊西引開我的注意力,再快速用力地把我的手「喬」回來。有一次她上學忘記帶書包(至今仍是個謎呀~),我義氣相挺,借了一輛腳踏車,陪她回家拿,她家車程至少要30分鐘哩,那時候感覺翻山又越嶺的。國中畢業後的某一星期天早晨,我在半夢半醒中看見淑如蹲在我的床前,向我告別。很多年以後的現在,我還是搞不清楚那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因為那之後完全沒有她的消息。

有一件事,懂事之後,我才覺得班導的作法真的很變態兼無聊透頂──她要我們匿名在紙條上寫班上哪個同學是壞學生,還當著全班把名字唸出來。而且好死不死,我的字居然還被認出來了。吼~讓我屎了吧!><

被我寫的那個女生,雖然把校裙改得非常短,頭髮又染黃,經常跟不良學生來往,但其實很善良。

當時她只是很不爽的譙了我一頓,還好沒把我拖去廁所開扁。

 

中學時代的我,寫文章投校刊投縣刊、畫壁報、參加寫字比賽攝影比賽和籃球比賽,雖然鳥事一籮筐,但還算過得多采多姿。

 

但,淑芬卻漸漸變了,她在信中告訴我,她變成小太妹了。有次,她在信中寫道,她割腕自殺了。更夭壽的是,她還把傷口畫給我看。我的媽呀,趕緊打電話給她,她卻什麼都不說。

最戲劇性的,高中考試那天,我竟然遇見了碧玉。(考試地點在我的學校)

事過境遷,我們只是點點頭,然後擦身而過。

後來,淑芬沒考上高中,漸漸,信也越來越少了。

最後一次收到她的信,地址是台北,然後就完全失去聯絡了。

我終究還是失去她了。

 

嘿,淑芬,妳現在過得好嗎?

我很想妳。

 

我中學最要好的朋友叫小馬。

她的父親是老榮民,所以她和她妹妹都取了很愛國的名字。

我們感情好到我可以為她作弊,國文課課文默寫完,我還順便寫她的份兒。

畢業那年,我們有四個好朋友提出要交換禮物,我跟小馬作弊,我換她的,她換我的。

畢業好幾年,我們總共只見了兩面,一次是921那年,一次是她結婚。

因為我們都不喜歡講電話,所以只寫信。(不是e-mail喔,是真的手寫信喔。)

我一直很羨慕小馬的獨立,她是仁愛之家長大的小孩。她總是利用各種方式持續進修。假日就一個人開著車,上山下海去拍照,像個女俠,好瀟灑。

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回仁愛之家服務。當她如願以償,卻也是她夢碎之時──她發現了其行政體系的黑暗,於是黯然退出。

我們一直保持聯繫,斷斷續續寫了好幾年的信,有時候一年才寫一封信,知道彼此平安,就好。

 

後來,我到南部讀書,一樣還是寫文章、打籃球。

我們跟老師的感情很親密,常常師生一起玩鬥牛。有一年,興致一來約遊中橫,上午才考完期中考,下午就租了九人小巴,隔天就上路。一路從台南高雄玩到台東,在初鹿牧場露營過夜講鬼故事。早晨的牧場美得像一幅畫。然後從美麗的東海岸又一路玩回屏東,最後call住在屏東的小叮噹老師出來,強迫他請我們去吃萬巒豬腳。

我們全班還曾惹哭了一位女老師,後來班上決定寫卡片道歉,我已經忘了是因為什麼事,只記得那張卡片很大張,而且還有音樂。

日文課是選修的,學分已經夠了,班上三分之一的人都選擇當掉,不想再上一學期,期末考都不去考,我也是其中一個。最讓人哭笑不得,我竟然還是pass了,因為我前面兩次分數太高了,平均起來還是低空飛過。我真想一頭撞昏算了,我應該是那個年度最衰的人吧。

但人外有人,衰還有更衰的。

還缺學分的同學,瞪視著「哀哀叫」的我,因為儘管已經全力一搏考高分,還是被當。

 

賴,算是我談得來的男生朋友。

他跟他的姪子這樣介紹我:這位是漂亮的姐姐喔。

而且還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絕妙的形容詞讚美我。@@

看見我猛冒痘痘,他會要我去喝苦茶,好像不能容忍我有一絲瑕疵……

唸書的時候,每月出刊的漫畫,他會固定買來全班輪流看,我一定排在前幾名。

有一回他問我生日是不是某一天,我說你怎麼知道。

他說他們寢室某某某正在暗戀我,他們經常談論我。

我們一起玩鬥牛,他近身防守我的時候,總是見他尷尬的護住他的下體,因為他有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我則號稱一六0(其實還差好幾公分),而我老是喜歡賞人拐子……

考插大時,他的學校就在我的地盤上,我就豪氣的說儘管放馬過來,我會好好照顧他。

他也毫不客氣就帶著望遠鏡到我家觀星。他是唯一一個我父親見過、住過我家的男生。

說了以上總總,好像我們的關係很不尋常。

但不好意思,我不是他的沈佳宜,他也不是我的大仁哥。

他喜歡的是我們班上有著日本女孩甜美的外表,卻隱藏著黑帶身手的女同學。

而且「明」戀了人家五年,大家都知道,就他們倆人裝作沒事……

 

好懷念。

重溫當時,往事歷歷在目,青春真是無敵啊。

不禁感嘆歲月真是無情,然後埋怨我媽,幹嘛這麼早就結婚,那我就會年輕幾歲了。

我媽就會沒好氣的啐我一句,早一點或晚一點,現在還會有妳嗎?

對厚,那就不會有以上這些回憶了。

 

如果問我,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會想回去嗎?

老實說,我會很猶豫呢 。

因為回憶不全然都是快樂的,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困擾與煩惱。

有些事,只要經歷過一次就夠了。

有些事,待在回憶的抽屜裡,想念時拿出來細細回味,不也挺好? 

 

(悄悄話) 2013-01-24 11:56: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