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6-22 11:24:09松露

今晚,妳進入我的夢中

今晚,妳進入我的夢中。這是妳第二次闖入我的夢中。前一次,妳對我訴說著一些關於妳的,讓我好奇,但又不敢知道,擔心自己無法承受的細節。如此的鉅細靡遺,焦慮無解的我在滿室黑暗中嚇醒,咒罵著那個趁我睡覺時關掉所有燈光的親人。

今晚,妳再次進入我的夢中。依然是充滿焦慮。那是我們互動的細節:在一個地下道內(或許那是公館未改裝前的地下道?但卻又有民權西路站地下道的寬廣和空曠,那也同時是你被搭訕的地方。),我搬著紙箱,裝滿了書本和我喜愛的模型,笨拙且偊偊走行。旁行的妳,正如同日常生活,只是更加誇張一點,指責我的所有魯鈍的細節,埋怨我的步履蹣跚,行李眾多。而遠遠的台階上,出現了一個男子。那形象不是我們曾認識過的任何一個。雖然平凡,但帥氣,擁有良好的職業和穩定的步伐(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他的職業,這是偶爾出現第三人稱的夢境),沒有包袱,穿著穩健而休閒;最重要的,與我相反,他既瘦且高,或許比十年前的我還瘦一點,高一點。妳說,如果我的腳步趕不上妳,那麼妳將前去追求他。我冷汗直流,拖著行李,落後,看著妳的腳步彷彿裝了彈簧,輕跳前行……轉眼間妳到了他身邊,朝我望,要我儘速過去,我焦慮,我蝸步,我正在走。地下道兩側出口的光芒灑了下來,罩住妳們,我不忍看,我把夢境轉了台,驚醒,身處黑暗,咒罵關燈的人。

我是個庸人,連做的夢都很平庸,很直接,沒有什麼移置凝縮投射變形等夢境詮釋學或能指所指一類的符號學廢話。我夢見過出現在我所重視的人身上的各式各樣死亡以及危機,但是你從不曾出現在我的夢裡。彷彿這些死亡與危機屬於煉獄和地獄的階段,但妳該是天堂的引導者,而那無邊的惡夢不是妳該來的地方。我夢見過妳的父親,導師,我的原生家人,他們或是出於忽視,或是出於遺忘,永恆與我隔離,不曾與我溝通。當我在焦慮與無法溝通的困境中醒來,我馬上用電話,或是親口跟你討論我的夢,因為從我們交往算起,妳是我的聆聽者,一直都是。但是,現在妳不再是我的聆聽者,卻就在這個時候,妳進入了本屬於我所焦慮的夢境。

這場夢讓我想起這些年的改變,內容那麼的直接,幾乎沒有進一步解夢的必要,沒有討論移置凝縮投射變形的必要。妳希望我儘速跟上妳的腳步,妳的變化,妳對我慢條斯理的成長感到不耐,妳討論是否生活細節磨損了愛情,妳幾近悲憤的向我抱怨你需要得到照顧,妳值得更多,而我不再是那個事事都能看護你的學長。某些時候妳向我道歉,說妳逼我太急了。這一切都太平淡了,平淡的有如所有情侶都會發生的劇本。即使是這麼平淡的劇本,我都能瞭解,妳的青春太短,而我的愛情太長。雖然我也盼望你能給我一個安慰,一如當我口試結束,妳告訴我:親愛的,你永遠是我最崇拜的學長。不過現在的妳選擇了沈默。

我永遠記得當我誤會了妳,妳脹紅著臉,抿著嘴角的樣子,下午的陽光灑進窗內,妳的雙唇出現了天然而美艷的紅色唇彩,臉上的細微的血管漲大著抗議,讓妳的臉色和嘴唇印刻在我的愛情記憶裡。妳拿了一罐痘痘藥幫我擦下巴。妳好美。那一刻,我似乎不再恨任何人,即便是那個讓我永生無法原諒的仇敵。現在我恨我自己,魅惑於妳的美,不曾在我的唇上留下這永恆的一刻。當今夜妳出現在我的夢裡,那紅豔的一刻更加彌足珍貴。

謝謝你陪我去買這個枕頭。在我惡夢連連的時候,你陪我去買了這個枕頭,希望連夜不絕,焦心於與世隔絕的惡夢,不至於淹沒我的日常作息。的確,無夢枕讓我經歷了一段無夢而安心的睡眠。甚至,由於無夢枕對頭顱重量完美的支撐力,讓我白日感到昏沈,因為站立的時候脖頸開始察覺到頭顱與地心引力的密謀。這場夢,讓我相信也許是無夢枕召喚了妳,因為唯有在夜間,當頭顱不再感受到日常生活的重量,妳才會陪我的思緒與夢境同行。現在,那枕頭彷彿是一具郵箱,寄出思念的邀請函,問候你,請你進入我的夢境。接下來的這一夜,我將睡在同個枕頭上,期待你接到我的邀請函。到時,我會請你邁入腦海,用我們笨拙的舞步和生硬的肢體語言,跳支舞。

天要亮了。我現在像柯裕棻講的:「它(陽光)若是更亮一點我的眼淚就要掉了。」相信我,每天的夜最是難熬,而破曉瀕臨臨界。我現在淚眼模糊,無法打字。希望我忠實的信箱能傳話給妳,我倚著它,等妳進入我的夢。請妳擺動肢體時告訴我那三個字。我聽了八年,卻盼著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