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聲賦

       天涼

見到學生都添了衣服

棒球隊的T也穿了教練給的黑色薄外套

說是八百塊

他捨不得將它與CHERRY丟著玩

那天晨裡起個特早

見到Y上學遲到

穿著制服外套以及短褲

要走入校園去

好像秋天提早捎信息給他了

不過他的短褲以及他的長腿仍然透露著他還眷戀著夏季

昨天下午在T大特區

LISA跑出大門來

 連她的年紀都懂得要穿上背心

這樣似乎不只是葉子知道秋天來了

LISA也知道了

昨晚讀到歐陽修的秋聲賦

歐陽修這名字其實並不陌生

中學時期學校課業裡讀過他的醉翁亭記

他的號就是 “醉翁”

只是不知道他酒量如何

不過不要忘記他能叫得上醉翁

恐怕不是因為酒量大

你問他酒量好不好

“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歐陽子方夜讀書

聞有聲自西南來者

 悚然而聽之

曰 異哉”

歐陽修文章一開頭說他晚上正在讀書

聽到一種聲音從西南方傳過來

他仔細聽這聲響

像落葉聲

像是風聲

又像是波浪聲

像是一種撞擊到物體發出鏗鏘的金屬聲響

也像軍隊人馬奔馳的腳步聲

歐陽修試著用文字而不是音符

去捕捉追憶他聽到的一連串的特殊聲音

歐陽修就叫童子出去查看一下

童子回報說

外頭沒啥動靜

星月而已

聲音出在樹林間

歐陽修秋聲賦的開頭就是紀錄這一事件

接著才是他發出的感悟

對歐陽修來講秋天是有聲音的

特屬於秋天的聲音的

我想起小提琴協奏曲維瓦第VIVALDI的四季

對維瓦第來講

他感受到的秋天聲響都在其樂曲篇幅中不言而喻了

我的生活型態比歐陽修複雜多

同樣在夜裡閱讀

他不可能是在明晃晃宛如白晝的空間裡閱讀

我的電腦銀幕是開著運轉著的連線著的喇叭播著原音重現的歐巴馬還有金恩博士的演說還有一些流行歌曲

廳堂的電視在重播著八點檔的連續劇

最後臨睡前躺在枕上靜靜讀到秋聲賦

我的秋聲會不會就是歐巴馬激昂煽情的聲音或是客廳傳來的劇中的對白還有背景音樂

這些熱鬧的聲音會不會淹蓋過原本該是屬於秋的聲音

“人為動物

 惟物之靈

百憂感其心

萬事勞其形

有動乎中

必搖其精

而沉思其力之所不及

憂其智之所不能”

歐陽修在講的是外面的各種刺激使人浮動不安

還會去尋思那些自己能力辦不到的事

憂慮那些自己智慧達不到的目標

聽他講話的對象自然是那童子

歐陽修最後見到童子低頭睡著

只剩下唧唧的蟲聲

還有自己的嘆息

文章結束時

我突然清楚地感覺到那林林總總像是交響著的秋聲

最後竟是作者的一聲聲嘆息獨奏出來 間伴以蟲鳴

好像這嘆息聲還不絕於耳

“童子莫對 垂頭而睡

但聞四壁蟲聲唧唧

如助予之嘆息”

  最後這一段結束句

調性上一定是暗晦傷感的小調

此刻白天近午

有一陣鈴響伴以誦經聲蓋過我流行歌樂

我探頭去看了一下

對面公寓陽台有僧人道士在儀式

可能是治喪中

歐陽修講的

夫秋

刑官也

於時為陰

又兵象也

於行為金

是謂天地之義氣

常以肅殺而為心

商

傷也

物既老而悲傷

夷

戮也

物過盛而當殺”

我就在白天近午

聽到一串誦經聲的情境下

也有了屬於很個人的秋聲賦

於一千年後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