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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讀普希金(輯錄樂界名家演繹12首經典曲目,超過72分鐘的聆音盛宴)(精裝)


樂讀普希金(輯錄樂界名家演繹12首經典曲目,超過72分鐘的聆音盛宴)(精裝)
作者:焦元溥、林慈音、羅俊穎、李宜錦、許惠品 出版社:聯經 出版日期:2021-08-26 00:00:00

<內容簡介>

我們的一切都是由普希金開始!
──杜斯妥也夫斯基

有了普希金,俄國文學才光芒萬丈,音樂才靈思飛揚

12首經典樂曲、4位台灣名家頂尖演繹、72+分鐘音樂饗宴
重磅作品、獨家編曲、細膩解析,宛如現場演出的精巧鋪排,
帶你前往普希金的文學殿堂!

三年台港演出經驗 + 兩年潛心籌備製作 = 音樂與文學的絕美對話
以藝術見證時代,疫情期間完成的典藏珍品CD書

「俄國文學之父」普希金在疫情期間寫了《瘟疫中的宴會》,作者焦元溥與四位好友在新冠病毒突如其來的這些日子,則完成了CD書《樂讀普希金》,也算見證了一種歷史的巧合。

「樂讀普希金」是音樂與文學的交流,也是頂尖音樂家的合作。本是四位卓越音樂家與作者在台港兩地演出,長達五年以上的解說音樂會計畫,現在以CD書形式展現成果。
收錄的樂曲不只具代表性且悅耳動聽,更包含最高難度的重磅經典。《尤金‧奧涅金》的〈塔蒂雅娜寫信場景〉與《鮑利斯‧郭多諾夫》的〈郭多諾夫駕崩場景〉,向來被視為女高音與男低音曲目中的頂冠名作,聲樂名家林慈音的清麗美聲與羅俊穎的醇厚嗓音,各自為角色投注真實、豐富且深刻的情感,和亦為指揮家的鋼琴家許惠品,共同打造出刻骨銘心的戲劇場面。他們在《黑桃皇后》與《阿列可》等著名詠嘆調中,也有淋漓盡致且面面俱到的精彩演唱。曾任國家交響樂團首席的小提琴名家李宜錦,不只以弓弦歌唱出情韻綿長的〈連斯基詠嘆調〉,更毅然挑戰極其刁鑽艱深、至今錄音版本仍屈指可數的炫技奇作《金雞音樂會幻想曲》,亮麗佳績令人讚嘆。
這些作品各自都能成為音樂會招牌,如今齊聚一堂。即使是以普希金為題的錄音製作,也從未有過任何一張專輯同時收錄上述金曲。
CD書不只有獨一無二的選曲編排,也有獨樹一幟的編曲,包括以女高音、小提琴、鋼琴聯合演出的〈熊蜂疾飛〉與歌曲〈別對我歌唱〉,在音樂家的絕佳默契中更有巧妙發揮,可謂學術性與娛樂性兼備。專輯編排比照音樂會,跌宕起伏一氣呵成,深深牽動聽者情緒。長達七萬字以上的解說不只介紹普希金、討論如何詮釋普希金、比較音樂改編版與原作的異同,每曲也有精細分析,包括歌詞翻譯、演奏演唱技法與音樂設計詳解,讓讀者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愛書人能多聽好音樂,愛樂人能多讀好文學」,這是解說音樂會的初衷,也是這本CD書背後的願望。樂讀普希金,希望您喜歡。

誰是普希金?
「每一個受過教育的俄國人,都應當擁有一部普希金全集,否則他就沒有資格聲稱自己受過教育,或聲稱自己是俄國人。」雖然英年早逝,卻留下萬丈光芒,時至今日,俄國人對普希金(  , 1799-1837)的崇拜仍然未減。他不只被稱為「俄羅斯詩歌的太陽」,杜斯妥也夫斯基更讚嘆「我們的一切都由普希金開始」。他名作甚多,經典如《尤金‧奧涅金》、《黑桃皇后》、《鮑利斯‧郭多諾夫》、《青銅騎士》、《高加索的囚徒》、《吉普賽人》、《薩爾坦王的故事》、《金雞的故事》、《別爾金小說集》,以及短詩〈我愛過你〉、〈假使生活欺騙了你〉、〈紀念碑〉、〈致凱恩〉等等,不僅在俄語世界家喻戶曉,影響力更遠擴全世界。想要了解俄羅斯與俄國文學,或者只是想知道文學天才究竟能施展何等神奇,都不能不認識普希金。
普希金生於1799年5月26日(新曆6月6日,現在也是聯合國俄語日),父系為俄國古老貴族,母系也是貴族,還有非洲血統。他在法文環境中成長,8歲就以法文寫小型戲劇與詩歌,12歲進入當時剛創建的彼得堡沙皇村貴族中學,1814年即有作品刊於《歐洲導報》,才華早發無可遏抑。1817年完成學業後,他在彼得堡交遊探索,詩作充滿自由主義色彩,卻也因此觸怒當局,被命令前往高加索等地。但最終也因為遠離京城,1825年普希金無法參加「十二月黨人起義」,逃過流放苦役或處決,並被沙皇召至莫斯科看管。1831年2月普希金成婚,卻似乎是一連串災難的預兆。最終他和不斷追求其妻的法國軍官決鬥,不幸身受重創,兩日後過世,享年37歲。

俄國文學之父
「從普希金才開始有了俄羅斯文學。」如此褒揚並非讚譽,而是事實——這不是說在普希金之前,俄國沒有文學作品,而是俄文到普希金筆下,才真正充分發揮其語言的藝術潛能。俄語來源多重,包括本土的古俄語、隨東正教引入的教會斯拉夫語、以及在十七、十八世紀俄國西化過程中,逐步吸收的德語與法語。如此複雜的語言環境,讓「標準俄語」可望而不可得。普希金之所以不朽,在於他以不世出的語言天分,既掌握俄語各式來源,又能生動流暢地將它們整合為一。不只廣泛吸取民間語言的精華,將書寫與口語完美結合,他更融會古典形式、浪漫主義與寫實筆法,以樂觀冷靜且邏輯清晰的筆調,在詩歌、戲劇、小說、書信等各種文類中都展現傑出成就。加上諧擬諷刺的銳利機鋒與難逢敵手的聲韻美感,普希金證明了俄語的藝術性和創造性,也成為之後俄國作家與知識分子寫作的典範,等於是俄國標準語的奠基者。

文學的普希金,也是音樂的普希金
普希金在文學上的非凡成就,自然也成為其他藝術家的創作靈感。或許,作曲家對他最是迷戀,不約而同、各顯神通,以音符將他的各種作品搬上舞台,讓讀者與聽眾歌頌文學的普希金,也讚嘆音樂的普希金。俄語歌劇中最著名、上演機率最高的三大名作,柴可夫斯基的《尤金‧奧涅金》、《黑桃皇后》與穆索斯基的《鮑利斯‧郭多諾夫》,皆改自普希金同名創作。拉赫曼尼諾夫以普希金敘事詩與劇本譜寫歌劇,也將他諸多詩作譜成歌曲,連鼎鼎大名的〈熊蜂疾飛〉(大黃蜂的飛行),也出自李姆斯基-柯薩科夫改編普希金童話詩《薩爾坦王的故事》而成的歌劇,無論你熟不熟悉普希金,你絕對已經認識和他有關的音樂創作。

十二首CD曲目
Rachmaninoff: ‘Don’t Sing to Me, My Beauty ’ from Six Romances, Op. 4 No. 4(5’03”)
Cui: ‘I Loved You’ from Seven Poems by Pushkin and Lermontov, Op. 33 No. 3(1’43”)
Cui: ‘The Statue at Tsarskoye Selo’ from Twenty-Five Poems by Pushkin, Op. 57 No. 17(1’24”)
Britten: ‘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 from The Poet’s Echo, Op. 76 No. 4(4’24”)
Tchaikovsky, arr. L. Auer: ‘Lensky’s Aria for Violin and Piano’ from Eugene Onegin, Op. 24(6’06”)
Tchaikovsky: ‘Tatyana’s Letter Scene’ from Eugene Onegin, Op. 24(13’45”)
Tchaikovsky: ‘Love is No Respecter of Age’(Prince Gremin’s Aria)from Eugene Onegin, Op. 24(6’03”)
Rimsky-Korsakov: ‘Flight of the Bumblebee’ from The Tale of Tsar Saltan(2’02”)
Mussorgsky: ‘The Death Scene of Boris Godunov’ from Boris Godunov(11’25”)
Tchaikovsky: ‘Midnight is Nearing’(Lisa’s Aria)from The Queen of Spades, Op. 68(5’39”) Rachmaninoff: ‘The Whole Camp Sleeps’(Aleko’s Cavatina)from Aleko(6’15”)
Rimsky-Korsakov/ Zimbalist: Concert Phantasy on ‘Le Coq d’Or’ (The Golden Cockerel)(8’51”)

拉赫曼尼諾夫:〈別對我歌唱〉,選自《六首歌曲》,作品四之四(5’03”)
庫宜:〈我愛過你〉,選自《七首普希金與萊蒙托夫之歌》,作品三十三之三(1’43”)
庫宜:〈沙皇村雕像〉,選自《二十五首普希金之歌》,作品五十七之十七(1’24”)
布瑞頓:〈夜鶯與玫瑰〉,選自《詩人的回響》,作品七十六之四(4’24”)
柴可夫斯基(奧爾改編):〈連斯基的詠嘆調〉,為小提琴與鋼琴,選自《尤金.奧涅金》,作品二十四(6’06”)
柴可夫斯基:〈塔蒂雅娜的寫信場景〉,選自《尤金.奧涅金》,作品二十四(13’45”)
柴可夫斯基:〈愛情對所有年紀的人一視同仁〉(葛雷敏親王的詠嘆調),選自《尤金.奧涅金》,作品二十四(6’03”)
李姆斯基-柯薩科夫:〈熊蜂疾飛〉,選自《薩爾坦王的故事》(2’02”)
穆索斯基:〈郭多諾夫之駕崩場景〉,選自《鮑利斯.郭多諾夫》(11’25”)
柴可夫斯基:〈已近半夜〉(麗莎的詠嘆調),選自《黑桃皇后》,作品六十八(5’39”)
拉赫曼尼諾夫:〈整個營地都睡了〉(阿列可的短歌),選自《阿列可》(6’15”)
李姆斯基-柯薩科夫/津巴利斯特:《金雞音樂會幻想曲》,為小提琴與鋼琴而作(8’51”)

★目錄:

前言:為何「樂讀普希金」?
chapter1 普希金與詩歌
文學的普希金,也是音樂的普希金
誰是普希金?
普希金神話
俄國標準語的奠基者
俄羅斯詩歌的太陽
難以翻譯與多樣解讀
普希金的詩與藝術歌曲
音樂賞析(CD第1軌-第4軌)
延伸聆聽

chapter2 震古鑠今的「抒情詩場景」:柴可夫斯基《尤金‧奧涅金》
十九世紀初俄國生活百科全書
奧涅金:多餘人的代表
《尤金‧奧涅金》的結構與故事
柴可夫斯基的《尤金‧奧涅金》
高超的對比:文學與音樂的交會
最著名的歌劇,也是作曲家人生轉捩點
音樂賞析(CD第5軌-第7軌)
延伸聆聽

chapter3 愛情不也是一場賭?柴可夫斯基《黑桃皇后》
下筆如有神的創作過程
普希金的《黑桃皇后》:冷酷驚悚的短篇經典
柴可夫斯基的《黑桃皇后》:高潮迭起的戲劇傑作
暗黑撞燦金:無所不在的對比
巧妙的反襯、借用與引用
交織的動機、宿命的主題
活見鬼與真入魔
音樂賞析(CD第10軌)
延伸聆聽

chapter4 俄國魂的音樂化身:穆索斯基《鮑利斯‧郭多諾夫》
強力五人團:俄羅斯音樂本土派
才華獨具的穆索斯基
俄國史的「混亂時期」
野心者的竊國史:普希金的戲劇《鮑利斯‧郭多諾夫》
另闢蹊徑與俄國傳統
陰暗蒼涼的苦難俄國:穆索斯基1869年版
宏大華麗的悲情史詩:穆索斯基1872年版
群眾——《鮑利斯‧郭多諾夫》另一個主角
錯綜複雜的版本學
音樂賞析(CD第9軌)
延伸聆聽

chapter5 愛人即地獄,被愛也是:拉赫曼尼諾夫《阿列可》
19歲作曲學生的畢業考試
普希金「南方詩篇」的頂冠:《吉普賽人》
「高貴野人」真能平和自在、天寬地闊?
天才作曲家的不朽印記
音樂賞析(CD第11軌)
延伸聆聽

chapter6 天真童話與殘酷現實:李姆斯基-柯薩科夫的《薩爾坦王的故事》與
《金雞》
自修成材的管弦聲響魔法師
歷史、民俗、奇幻、傳說
《薩爾坦王的故事》:登峰造極的童話詩
貝爾斯基的諧趣改編
古樸又華麗的音樂童話
音樂賞析(CD第8軌)
《金雞》:意料之外的歌劇
當作曲家成為時事話題
《金雞的故事》:普希金最後的童話詩
貝爾斯基的歌劇版本
角色間的謎樣聯繫
冷眼旁觀的諷刺與異想
繁複巧妙的主題與動機運用
音樂賞析(CD第12軌)
延伸聆聽

結語 普希金就是全世界
參考書目
CD曲目
音樂家簡介

<作者簡介>

焦元溥
1978年生於台北。台大政治學系國際關係學士、美國佛萊契爾學院(Fletcher School)法律與外交碩士、倫敦國王學院(King’s College, London)音樂學博士,大英圖書館愛迪生研究員。自15歲起於雜誌報章發表文字作品,涵蓋樂曲研究、詮釋討論、音樂家訪問、國際大賽報導、文學創作、翻譯與劇本改編,著有《樂來樂想》、《聽見蕭邦》、《樂之本事》與《遊藝黑白:世界鋼琴家訪問錄一~四》等專書十餘種,也擔任國家交響樂團(NSO)「焦點講座」策劃,「20X10蕭邦音樂節」和「Debussy Touch鋼琴音樂節」藝術總監,以及台中古典音樂台與Taipei Bravo電台「焦點音樂」和「NSO Live雲端音樂廳」廣播主持人,前者獲金鐘獎最佳非流行音樂節目獎(2013),近年更製作並主講音頻節目「焦享樂:古典音樂入門指南」與「焦享樂:一聽就懂的古典音樂史」(看理想)。

林慈音 Grace Lin,女高音(第1, 4, 6, 8, 10首)
英國皇家音樂院(Royal Academy of Music)特優演唱文憑,國立藝專音樂科畢業,為國內知名女高音。她演唱曲目廣泛,歌劇、歌曲、神劇皆擅,近期演出馬勒第二、四號交響曲、《風流寡婦》(漢娜)與新台灣歌劇《我的媽媽欠栽培》等皆深受好評,經常受邀與國內外重要藝文單位合作,並擔任表演團體歌唱指導及講座主講人,從事教育推廣不遺餘力。2016年獲選為國立臺灣藝術大學傑出校友。

羅俊穎 Julian Lo,男低音(第2, 3, 7, 9, 11首)
台灣男低音演唱家。曾獲日本「歌劇詠嘆調大賽」首獎,活躍於國內外表演舞台。他聲樂技巧精湛、角色塑造鮮活,能嫻熟演唱義、法、德、俄、日、中、英等多國語文,並曾於三十多部歌劇中擔綱演出,聲譽卓著。現為日本藤原歌劇團團員,中華民國聲樂家協會會員,並任教於台灣東吳大學。2020年灌錄出版個人演唱專輯《醉入拉赫曼尼諾夫》,深受樂迷肯定與喜愛。

李宜錦 I-Ching Li,小提琴(第1, 5, 8, 12首)
兼具細膩及強烈感染力風格的小提琴家李宜錦,為前國
兼具細膩及強烈感染力風格的小提琴家李宜錦,為前國家交響樂團(NSO)首席,現任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音樂系專任副教授。她在獨奏、室內樂與教學上皆有卓越成就,也經常受邀製作各類演出,活躍於國內外演奏舞台。其小提琴與吉他合奏專輯《調和的靈感》為誠品年中編輯特選Editors Choice;專輯更入圍第31屆傳藝金曲獎「最佳藝術音樂專輯」等四大獎項,並榮獲「最佳演奏獎」,成績斐然。

許惠品 Vera Hui-pin Hsu,鋼琴(第1-12首)
美國紐約市立大學(Graduate Center, CUNY)鋼琴演奏博士、臺北藝術大學管弦樂指揮碩士。她興趣廣泛,參與各式音樂演出:於亞洲、美國、歐洲多地演出鋼琴獨奏會;與國家交響樂團(NSO)、以色列職業樂團錄製、演出鋼琴協奏曲;擔任樂團指揮、助理指揮;歌劇製作之鋼琴排練、合唱指導;亦嘗試過簧風琴、鋼片琴演出;近年熱衷鋼琴合作演出。個人網站:http://verahsu.net/

★內文試閱:

前言:為何「樂讀普希金」?
您手上這本CD書,是一連串意外的美好成果。
最初這是一場音樂會。那是我應國家交響樂團之邀策劃的「音樂與文學」系列演講之一。系列裡有些曲目很特別,像是李斯特(Franz Liszt, 1811-1886)《蕾諾兒》(Lenore)中文版世界首演,德布西(Claude Debussy, 1862-1918)未完歌劇《亞瑟家的傾頹》(La Chute de la Maison Usher)、李蓋提(György Ligeti, 1923-2006)《滅絕大師之謎》(Mysteries of the Macabre)和亞當斯(John Adams, 1947-)歌劇《原子博士》(Doctor Atomic)的詠嘆調〈擊打我心〉(Batter my Heart)台灣首演;有些節目走得很遠,例如「樂讀莎士比亞」之後去了北京、上海、廣州,「樂讀村上春樹」更拜訪過八個城市,從香港到呼和浩特。
但我私心最愛的,還是2016年6月4日首演的「樂讀普希金」。
原因是親近感,而且是三方面的親近感。就演出層面來說,這些作品挑戰度極高,音樂家著實花了大量時間準備。因為極其耗費心神,樂曲也就變得個人化,成為我們生命的一部分。其次,和系列中其他主題明顯不同的,是普希金與以其作品再創作的音樂家,多數處於相近的時空。他們思考著相似的問題,面對著類似的壓迫,而我們完全可以從本書所選的作品,感受到文學家與作曲家之間的獨特連結。同樣的感覺也出現在這些作曲家之間。他們風格不同、想法各異,彼此關係有師生、有朋友、有論敵,但無論是否喜歡對方,他們現實生活裡多少有所往來,讓「樂讀普希金」這個節目自成脈絡:可以是互相較勁的競技場,但更像各顯神通的同樂會。
是的,同樂會。愈困難也就愈過癮,多演出也就多樂趣,2019年我們應中華民國退休基金協會與香港大學繆思樂季(MUSE)/光華新聞文化中心邀請再度演出(部分曲目也曾在台中國家歌劇院「瘋歌劇」系列登場),從聽眾極其熱烈的迴響,我們又重新體會到這些作品的非凡魅力。心想如此精采有趣的曲目若能錄下來,那該有多好?但大家忙於演出與教學,場館和錄音師更是年頭滿到年尾,要找到大家都有空的連續檔期,簡直難如登天。
然而,突如其來的病毒改變了一切。普希金在疫情期間寫了《瘟疫中的宴會》,我們則完成了《樂讀普希金》,也算見證了歷史。
決定錄製的另一原因,就我而言,是「樂讀普希金」的演出有無可取代的特色。例如經我們重新編排設計過的〈熊蜂疾飛〉,其絕妙效果與競奏趣味,顯然不在管弦樂版本之下。藉由長年合作所建立的默契,本書收錄的「塔蒂雅娜寫信場景」與「郭多諾夫駕崩場景」,都是具體而微的鋼琴劇場,能達到室內樂才有的親密,幾首歌劇詠嘆調也能兼具藝術歌曲的細膩。至於演講內容,我們決定轉化成書。對於收錄的每首樂曲本身,也都提供詳細解說,包括指出幾分幾秒是何主題、樂譜是何指示、音樂家在技巧與詮釋上有什麼問題等等,讓愛樂者完全能在家自修,得到比聽現場演講還要多的知識。一如我不可能在一場演講裡介紹完這些作品的所有面向,這本書只能選擇「最能幫助聆賞者認識本書收錄作品」的知識來介紹。我們也提供這幾年來的演出心得,以更切身的角度為大家解讀這些創作。就執筆者與系列策劃人的立場,我仍然強調文學與音樂的互動,會用最多篇幅討論普希金如何被詮釋,並比較改編版與原作的異同。「愛書人能多聽好音樂,愛樂人能多讀好文學」,這是「樂讀系列」的初衷,也是這本CD書背後的願望。
感謝當年的國家交響樂團邱瑗執行長與呂紹嘉總監,勇源基金會、儷玲、松季、晴舫與曉嵐的支持,張慶國教授給予聲樂家的俄文指導,以及從音樂會到CD書,所有台前幕後的工作夥伴,親友家人的照顧(與容忍)。樂讀普希金,希望您喜歡。

第二章 震古鑠今的「抒情詩場景」:柴可夫斯基《尤金‧奧涅金》
作曲:柴可夫斯基
劇本:柴可夫斯基與席洛夫斯基改自普希金同名長篇詩體小說
體裁:三幕七場之「抒情詩場景」創作時間:1877年5月至1878年1月,後於1879年3月、1880年10月、1885年8月與1891年6至7月修訂
首演:1879年3月,莫斯科

普希金名作甚多,但真要選最具代表性的一部,那非長篇詩體小說《尤金.奧涅金》莫屬。它在俄國家喻戶曉,女主角的寫信場景更被蘇聯官方選入語文教材,自1930年代起成為學生必須背誦的名篇,可謂無人不知。就詩歌寫作而言,《尤金.奧涅金》的詩行脫胎於「莎士比亞式十四行詩」,加以獨到的節奏與聲韻調度,成為靈動巧妙的「奧涅金詩節」(也有人稱為「普希金式十四行詩),不只將俄文寫出更高的藝術成就,也成為後世不斷模仿的典範。
十九世紀初俄國生活百科全書
它的創新之處不止於此。舉例來說,它也是分期發行小說的先驅。《尤金.奧涅金》本文分成八章,另有附錄《奧涅金旅遊片段》與不完整的《第十章》。普希金從1823年春天開始寫作,到1830年秋日完成,1831年又為結尾增添詩句。他寫完一章出版一章,1825到1832年間分段付梓,至1833年才發單行本。如此寫作過程也讓小說反映作者的變化。在風格上,第一章展現的是24歲、青春才情無可遏抑的普希金。文辭優美諧謔逗趣,機智靈光躍然紙上,不少人認為這章足稱他的最高成就,格律押韻玩得光芒萬丈。然而隨著時光流轉,普希金的鋒利辛辣逐漸化為莞爾幽默,筆調和角色一起熟成。到了最後一章,我們見到更豐富、更深刻也更洗鍊的情感吐露。少了昔日的火花四射,添了歲月的醇厚從容—— 雖然不免帶著感傷。
但變化的不只是風格,有時也包括作者對角色的看法。在普希金的時代,些微的不一致並非缺點,反而受到讚譽,「因為這使得他們小說創作和真實世界的人物一樣,既不連貫,也不可知。」作者甚至在第一章結尾就預告,有關這部詩篇小說,「矛盾之處到處有,動手修改卻不願。」論及真實世界,那又是《尤金.奧涅金》另一迷人之處。普希金不只刻劃角色,更細膩描繪時代,從浪漫主義的土壤生出寫實主義的枝枒,多元呈現當時俄國社會。第一章提及的大量實際人名即明白告訴讀者,作者寫的正是「當代」。想充分了解這點,最好閱讀納博科夫的《尤金.奧涅金》英譯。此作不只赫赫有名,更有蔚為奇觀的詳盡註釋。兩相對照,即知《尤金.奧涅金》足稱具體而微的十九世紀初俄國生活百科。普希金曾謂第一章即是「1819年末彼得堡年輕人的社交生活」。在第二至六章,我們見到外省貴族地主的日常,第七、八章則是莫斯科與聖彼得堡的上流社會。《奧涅金旅遊片段》描寫俄國各重要地區的生活風情,不完整的第十章也記載了俄國的革命風潮。連其中以虛線表示的省略詩節,都反映那個具有嚴格審查制度的時代,當然也包括普希金以空白所表達的諷刺。讀《尤金.奧涅金》一次,就是穿越時空一回。我們的主角奧涅金,則是那時期的代表,後來所稱的「多餘人」。
奧涅金:多餘人的代表
「多餘人」( ;the superfluous man)這個詞來自於屠格涅夫1850 年的中篇小說《一個多餘人的日記》(The Diary of a Superfluous Man),透過將死之人的回顧表達作者看法,日後它也就成為這類人物的統稱。所謂的「多餘
人」,通常指受過西化教育的貴族知識青年。他們不滿傳統農奴制度和封建宗法,有心改變俄國,但眼高手低,缺乏實際作為與能力,又限於貴族身分,最後只能以縱情逸樂、追求刺激來排憂解悶。奧涅金正是「多餘人」始祖:他到外省推動農村改革,建樹難估;意欲寫作,半途而廢。心懷自由進步思想,卻受社會固習羈絆,最後友誼、愛情雙雙失落,落得一事無成、自我放逐。不過,普希金雖然意欲批判,卻也自我解嘲,畢竟他身上也流著「多餘人」的血。他以作者身分自稱「奧涅金好友」,一方面說故事,另方面又不時和讀者說話,時而描述、時而評論,時而在故事內、時而在故事外,見證情節發展又自敘心事,也以奧涅金映照自身,根本是小說的第二男主角。如此類似後設的特殊結構不但引人入勝,置於普希金開始動筆的1823年,於俄文創作中更顯橫空出世,再度證明作者的驚人才情。
柴可夫斯基的《尤金.奧涅金》
關於這部小說,最著名的相關音樂作品,就是柴可夫斯基的同名歌劇。這位作曲大師雖然從小即展露音樂天分,但家人並沒有栽培他成為音樂家。若非聖彼得堡音樂院適時於1862年成立,已畢業於皇家法律學院、在司法院任職的他,也許就要在文書裡度過一生,而不是以音樂創作展現他纖細敏感又狂放激越的俄國靈魂。不過,即使擁有不世出的旋律長才,即使之前已經寫過四部歌劇,當有人向他提議將《尤金.奧涅金》改為歌劇,柴可夫斯基的第一反應卻是抗拒。這不難想像。《尤金.奧涅金》實在太過著名、文學成就太高、涵義太多元微妙又太被人喜愛敬愛,改編大概只會落得動輒得咎、引人笑罵。但這個作品畢竟太迷人,「我不是看不到它的缺點」,柴可夫斯基告訴他的弟弟:「我完全知道它可供發揮的幅度不大,舞台效果也很貧乏,但普希金卓越的詩句體現了詩的豐富、人性與題材的單純,將能彌補所有可能的缺陷。」
另一方面,障礙與助力其實一體兩面。雖然剪裁普希金,包括必須填補的詞句,可能冒犯熟悉原作的人——首演時,觀眾席果然不時傳來「這是褻瀆!」的責備——但也因為原作家喻戶曉,柴可夫斯基也就不必交代所有細節,而能僅挑重要段落,其餘讓觀眾自行腦補即可。因此雖然最初他找席洛夫斯基(Konstantin Shilovsky, 1849-1893)改寫劇本,到頭來他索性親自動手,選了七個場景,當然也大量引用普希金原句。歌劇開頭塔蒂雅娜與歐爾嘉的二重唱,唱詞也來自普希金的詩作〈歌者〉。都說形式影響內容,如此特殊結構,也讓柴可夫斯基得以一償所願,寫出遠離陳腐舊規,不同於既有歌劇的「抒情詩場景」(柴可夫斯基對此劇的稱呼)。他的意志甚至貫徹到實際製作:他讓莫斯科音樂院的學生擔任此劇(選段)首演,而非專業劇院歌手與製作團隊。「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面對親友疑慮,柴可夫斯基仍然相信,沒有豐富經驗的學生才能不受傳統歌劇風氣影響,也才能表現他想要的清新。
高超的對比:文學與音樂的交會
柴可夫斯基曾以自己的詩作譜曲。雖然不是了不起的高手,但仍是具有一定文學素養的作曲家。他對《尤金.奧涅金》文本的剪裁與譜寫的音樂,可說互為表裡,兩者共同指向普希金創作的核心技巧,那就是「對比」。我們可由下面數項比較觀察:
1.都城世界與外省鄉間
以法文為主要語言、西化的彼得堡上流社會貴族文化圈(以法文monde「世界」稱之),和屬於自然、洋溢古老俄羅斯風情、外省地主的鄉間天地,堪稱截然不同的環境。我們不但在各種俄國小說中一次次見到這兩個世界,出身於後者但在聖彼得堡音樂院學習的柴可夫斯基,對這兩者更是熟稔,而他以極為簡單精練的手法呈現它們。在開場姊妹二重唱之後,他即以俄國民歌的旋律應答風格寫作村民合唱,最後化為活潑歡樂的歌舞,將觀眾立即帶往拉林家的郊外宅邸。如此手法得益於前輩格林卡,經柴可夫斯基等人發展也就成為俄國音樂的重要傳統。塔蒂雅娜命名日的圓舞曲與彼得堡豪華廳堂的波蘭舞曲,更堪稱言簡意賅,幾個小節就描繪一切,後者更屬柴可夫斯基最受歡迎的音樂會作品。
2.人物之間的音樂對照
普希金的人物設計,包括用字遣詞,組組都是對比:歐爾嘉的美麗、歡快、淺薄,對照塔蒂雅娜的樸實、憂鬱、深刻。畢竟是一家人,柴可夫斯基給這對姊妹相似的曲調外貌,卻藉由微調音調而在大小調中變化,賦予她們不同的情緒與色調。理想主義、青春不知世事的連斯基,對照利己優先、社交打滾已久的奧涅金,柴可夫斯基就給了相當不同的音樂。當他們終於唱出相同曲調,卻是在決鬥前的重唱。作曲家用卡農(canon)手法,讓彼此旋律錯開半小節——話雖一樣,相隔咫尺即成天涯。
3.貫穿全劇的兩大旋律主題
反過來說,相較於歐爾嘉的現實主義,以及奧涅金的自我中心,連斯基與塔蒂雅娜在氣質上更為相近,柴可夫斯基的確也賦予他們相近的音調。小說雖叫「奧涅金」,但這個角色並沒有得到柴可夫斯基的愛。他的音樂優雅,一如他的貴族身家與社會階級,雖不冷淡,但再見塔蒂雅娜之前,始終帶著幾分疏離。真正吸引柴可夫斯基的是塔蒂雅娜,全劇最先寫成的,也是她的寫信場景。也由這段,柴可夫斯基生出兩個縈繞全劇的主題,也是理解劇情的關鍵。
第一個可謂命運。它由先宕後揚的四個音符構成。在寫信場景中首次出現時,宛如女主角的愁思(第6 軌1’23”),煩惱該寫什麼好;當它在這段末尾現身,則直接對應女主角「聽天由命」的放手一搏(第6 軌11’17”)。不過,如果你欣賞整部歌劇,對它絕對不可能陌生,因為柴可夫斯基以它作歌劇前奏,之後隨主角登場而不斷纏繞其間,是預告也是警語,簡直是此劇的音樂簽名。
第二個當然也和命運有關,但多了夢幻色彩,像是對命運的接受。在寫信場景,它化作中段最扣人心弦的旋律(第6軌8’55”),作為女主角溫柔呼喚的前導。如此宛如嘆息的下降音型,在歌劇中最早出現於連斯基對歐爾嘉的示愛,自然也成為連斯基最後詠嘆調的素材(第5 軌1’13”)。也由此我們再一次確認,連斯基與塔蒂雅娜果然擁有相似的音樂,本質上是更相近的靈魂。
4.普希金的辛辣與諷刺
若說柴可夫斯基的改編有何缺失,大概就在他無法忠實表現普希金原作的辛辣挖苦與機智靈光。他甚至完全略去原著第一章,不對奧涅金多所介紹——雖然這也是強人所難,若是普羅高菲夫或蕭士塔高維契來寫這個題材,也許才會更偏重這個面向。只是少了這個面向,我們也就無法從歌劇理解,奧涅金其實也是那僵化社會的受害者,為此深受折磨。雖然玩世不恭,但並非惡人。正是因為他對上流社會的浮誇虛華、爾虞我詐有所警醒反思,所以才更頹唐厭世。又因個性執拗,導致偏往虎山行。但要說柴可夫斯基完全省略普希金的諷刺,那也言過於實。畢竟在歌詞剪裁上,他仍然佈下草蛇灰線。一開始拉林夫人與保姆的對話,「習慣是上帝的恩賜,它代替人間的幸福」,殊不知最後殺死連斯基的,正是要命迂腐的社會慣習。普希金說連斯基「不是很好的詩人」,柴可夫斯基給他的第一首詠嘆調(向歐爾嘉示愛),也以好聽但老套的筆法譜寫。在決鬥場景他的音樂變得成熟,尤其是和奧涅金的卡農,只是死亡已在不遠處迎接。第三幕第一場結尾,當奧涅金對塔蒂雅娜燃起熊熊愛火,的正是她寫信場景開頭的旋律——這的確是最大的諷刺與遺憾:塔蒂雅娜當年的悸動其實正確,奧涅金的確該是她的伴侶,可嘆兩人永遠錯過。如果你對音調非常敏銳,可能會發現在歌劇終場,從奧涅金的最後一句話到結尾,音樂變成E小調。那是代表連斯基的調性。作曲家要我們知道,現在,換成奧涅金要來承受幻夢的破滅與愛情的悲劇。
最著名的歌劇,也是作曲家人生轉捩點
然而最最諷刺的,不是小說,而是現實人生。普希金寫下毫無意義、令人嘆息扼腕的決鬥,怎知他也因同樣毫無意義的決鬥命喪槍下。柴可夫斯基開始譜寫《尤金.奧涅金》後不久,居然收到女學生情書。他一方面想平息已然傳開,關於自己同志性向的流言,另方面則是入戲太深,把小說當成現實。不想當拒絕塔蒂雅娜的奧涅金,柴可夫斯基竟然答應和該女結婚。雖然他以為這只是形式婚姻,但實際情況完全超出他的預想,最後蜜月即是地獄。他精神崩潰,靠親友挽救,休養多時才身心康復。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重新提筆,完成這部成為他歌劇代表作的經典,實是世人最大的幸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