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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英體制的陷阱:社會菁英為何成為威脅平等正義、助長貧富不均,甚至反噬自己的人民公敵?


菁英體制的陷阱:社會菁英為何成為威脅平等正義、助長貧富不均,甚至反噬自己的人民公敵?
作者:丹尼爾‧馬科維茨(daniel markovits)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1-08-04 00:00:00

<內容簡介>

菁英體制就是一場騙局,不論對贏家或輸家都具有毀滅性!
當菁英成了獨佔社會優勢的新怪物階級,也就啟動了成功的詛咒?!

菁英體制的理念──成功是來自個人能力與努力,不是世襲!
但曾經的公平正義如今卻成為假象,
社會菁英壟斷財富與優勢,
貧富不均擴大、中產階級向下沉淪、菁英階層自虐崩潰,
社會對立、敵意一觸即發,
馬科維茨教授深刻地描述菁英體制的陷阱,
在全員崩潰之前,必須啟動自救!

耶魯大學著名的法學教授丹尼爾‧馬科維茨以其革命性的論點抨擊菁英體制虛假的承諾。
「凡努力者皆有機會成功」即將成為神話?在菁英體制演進的同時,社會菁英形成一個全新的壓迫性階層,不僅壟斷了所得、財富與權勢,同時把持了產業、公共榮譽與個人尊嚴。菁英體制將中產階級排除在社經利益之外,同時還號召菁英們集體進行一場維護其階層的毀滅性競賽。
菁英社會的不公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M型社會中的兩端互相仇視敵對。政治投機分子更利用這股氛圍見縫插針:
「一群擅於煽動民心的政治人物透過指責政府機構的腐敗與攻擊脆弱的外來者,點燃中產階級的怒火。他們承諾,藉由這些攻擊行為,恢復有如神話般的黃金時代。川普總統(已於2021年1月下台)宣稱只要放棄法治與將數以百萬計的非法勞工與家庭趕出國境,就可以「使美國再次偉大」。奈傑‧法拉吉(Nigel Farage,英國脫歐黨黨魁)表示只要封閉與歐盟間的邊界,英國就可以重拾獨立與自尊。德國民粹主義分子則是尋求「恢復德國輝煌的千年歷史」,並且指責安格拉‧梅克爾(Angela Merkel)准許難民進入是背叛國家的行為。」
馬科維茨教授以20年的時間完成本書,不只帶領大家認清菁英體制的貽害,並提出解方,從「教育」與「工作」著手,期讓社會可以回歸民主的公平正義並兼顧公益,只有全民攜手並進才能擺脫菁英體制的陷阱。

「菁英體制的陷阱」重點介紹:
*第一部「菁英體制與其不滿」:敘述菁英體制的缺失,它所形成的階級將大多數人排除在外,同時又為少數人帶來傷害。
*第二部「菁英體制如何運作」:描述菁英體制的運作是如何進行社會與經濟的操作──在所得、教育與工作等方面。解釋菁英體制的發展方式是如何造成競爭優勢的不合理,以及對中產階與菁英階層帶來傷害。
*第三部「新貴族」:揭開菁英體制的面具──顯露其新貴族階級的本質。菁英體制宣稱自己公平博愛,將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相結合,以及提倡自由與機會均等。然而在現實中,菁英體制所形成的社經失衡卻背叛了它的原則與價值。
*我們該怎麼辦?馬科維茨教授指出通往改革的兩條道路,從教育與工作著手,開創民主平等的新局。

★名人推薦:

☆專文推薦☆
〈成功的詛咒:評《菁英體制的陷阱》〉張鐵志→VERSE 創辦人暨總編輯

☆各界推薦☆
王宏恩→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政治系助理教授
吳惠林→中華經濟研究院特約研究員
沈榮欽→加拿大約克大學副教授
林宗弘→中央研究院社會所研究員
張鐵志→VERSE 創辦人暨總編輯
萬毓澤→中山大學社會學系教授
葉浩→政治大學政治系副教授
劉維公→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盧郁佳→作家
藍佩嘉→臺灣大學社會學系特聘教授
顏擇雅→作家、出版人
──齊聲推薦(按姓氏筆畫排列)

人們經常認為教育是階級翻身的重要流動管道,這也是「功績主義」意識形態的核心價值,事實往往卻是菁英化的高等教育造成階級複製。本書《菁英體制的陷阱》呈現美國長春藤盟校的發展歷史與菁英複製實況並且嚴厲批判,值得推薦給關注高等教育與其改革議題的讀者。
~林宗弘 中央研究院社會所研究員

臺灣是高度崇尚競爭的菁英主義社會,「踩著別人往上爬」是教育體制與職場中的常態,合作、同理、利他、扶弱等價值不斷退卻。瀰漫在社會中的,是所有人難以逃脫的無盡焦慮與挫折。因此,本書的分析對象雖然是美國的菁英體制,但相信臺灣讀者也能從中得到共鳴與啟發。
~萬毓澤 中山大學社會學系教授

雄心萬丈但也攪亂一池春水……馬科維茨強力打破了我們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專業人士所沉浸的自吹自擂、沾沾自喜的小確幸。
~《紐約時報》書評(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這本書將給閱讀大眾當頭棒喝……馬科維茨以令人震驚的數字揭露青蔥校園內巨大無比的財富差距。
~《波士頓環球報》(The Boston Globe)

丹尼爾‧馬科維茨直率大膽地批評現今盛行的菁英體制造成不均,他指出是這些菁英促使就業市場的科技發展偏向對他們有利的一面,同時造成中產階級的空洞化。這本了不起的著作應能使得菁英階層有所省悟。
~邁可‧桑德爾(Michael J. Sandel),《錢買不到的東西:金錢與正義的攻防》作者

我們一直在等待一部解釋美國走錯方向的鉅著,丹尼爾‧馬科維茨回應了此一呼聲。本書是社會學的傑作──嚴厲批評養兒育女與學校經營之道,直率無隱地揭露統治階層與其發明的經濟。多數的讀者將因他精彩的評論而認識自己,他們將會感到憤怒、悔恨,點燃心中想要重塑此一系統的渴望。
~富蘭克林‧福爾(Franklin Foer),《沒有思想的世界》作者

丹尼爾‧馬科維茨直截了當地警告我們,菁英體制是一個陷阱,他鉅細靡遺地指出上層階級教育與菁英工作間不正當的連接關係,他們如何聯手讓少數人致富,同時貶低與打擊其他人的士氣。
~傑利‧布朗(Jerry Brown),前加州州長

★目錄:

推薦序 成功的詛咒 張鐵志

第一部 菁英體制與其不滿
第一章 菁英革命
第二章 菁英體制的傷害
第三章 階級戰爭風雨欲來

第二部 菁英體制如何運作
第四章 工作中的富人
第五章 菁英繼承
第六章 晦暗與光鮮的工作

第三部 新貴族
第七章 全面分裂
第八章 不均擴大有如滾雪球
第九章 菁英主義的迷思

結論:我們該怎麼辦?
致謝
注釋
圖表

<作者簡介>

丹尼爾‧馬科維茨(Daniel Markovits)
耶魯大學法學院的法學教授,也是耶魯大學私法研究中心的創始主任。

譯者:王曉伯
曾任職國內主要財經媒體國際新聞中心編譯與主任多年,著有《華爾街浩劫》、《葛林史班:全世界最有權力的央行總裁》(合著),譯作包括《我們為什麼要上街頭?》、《海森堡的戰爭》、《小王子的寶藏》、《向領導大師學激勵》、《群策群力的領導智慧》、《光天化日搶錢:稅賦如何形塑過去與改變未來?》等。

★內文試閱:

導論
菁英的優勢就是一場騙局。
然而我們的文明都在抗拒這樣的結論。每一位正直之人都會同意競爭優勢應該是經由能力與努力掙得的,不是靠繼承與世襲而來。菁英體制的理念─社會與經濟的獎賞應是來自成就,不是血統─已成當代新寵。貴族社會雖曾風光一時,但已是明日黃花,菁英體制才是今日所有先進社會的信條。
菁英體制承諾打破之前的世襲菁英制度,讓一無所有,只有才能與野心的人能夠擁有有為者亦若是的機會。菁英體制同時也承諾將個人優勢與公共利益相結合,堅持財富與社會地位應是靠著自身的成就而來。這些理念尋求建立一個崇尚辛勤工作與才幹的社會。
但是菁英體制的運作並不如原先預期。今天,中產階級的孩子們在學校輸給富家子女,而中產階級的成年人則是在工作上輸給菁英大學畢業生。菁英體制阻礙了中產階級更上層樓的機會,然後還責怪這些在所得與社會地位的競爭中落敗的人,儘管遊戲規則本身只會讓富人贏得競爭。
菁英體制也對菁英本身造成傷害。菁英的養成需要富有的父母投資數以千計的小時與數以百萬美元計的資金來讓他們的孩子得到菁英教育。這些所謂的菁英在工作上必須費盡心力,並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他們的教育來獲取當初投資的回報。菁英體制迫使一個個焦慮不安又虛偽不實的菁英陷入一場為保護所得與社會地位而殘酷無情的終身競賽。
最終,菁英體制造成菁英與中產階級的分裂。它使得中產階級憤恨難平,同時又誘使菁英形成腐化的特權階層。菁英體制將整個社會捲入一個各階級相互指責、互不尊重,而又機能盡失的巨大漩渦之中。
菁英體制魅力四射的外裝掩蓋了這些傷害,人們難以接受菁英體制本身竟是罪魁禍首――認真思考,的確如此。即使是當代最嚴厲的評論家也都擁抱菁英體制的理想,他們指責那些腐敗的菁英藉著自己的成就來獲取個人的利益,但他們在責備破壞菁英體制運作的個人行為時,同時也繼續強調此一體制的原則。
但實際上,是社會與經濟結構,而非個人,造成如今充斥於美國生活中的不滿與混亂。不論初衷與之前的成果是什麼,菁英體制如今都只專注於擷取利益,並且造成貧富不均,危害社會。追根究柢,這些麻煩的根由不在菁英制度沒有充分發揮功能,而是菁英體制過度濫用。
菁英本身已變成偽造的美德與典範。菁英體制―儘管其本意是博愛與公平正義――如今卻變成當初所要推倒的目標。它已成為一套集中與轉移世代財富和特權的機制,甚至是滋養與製造仇恨和分裂的新貴族世襲體制。

菁英體制虛假的承諾
我就是一位菁英:體制下的產物與本書所揭露的濟濟英才中的一位。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菁英主義方興未艾之際,我自德州奧斯丁的公立高中畢業,前往東北部的耶魯大學就讀。自此之後,我花了十五年的時間在多所大學間進修――倫敦政經學院、牛津大學、哈佛大學,以及最後落腳的耶魯法學院,一路走來獲得一長串的學位。
今天,我在耶魯法學院教書,我的學生與年輕的我相似得令人害怕,他們無一不是專業父母與菁英大學下的產物。我將老師教導我的東西傳授給他們,我的身家與我的階級地位都是拜菁英機制與它所提供的培訓和就業所賜。
如今,菁英主義已達全盛期,它的旗幟飄揚於標榜以出產菁英為目的的學校之上。例如哈佛大學就自稱是「全球抱負不凡的學者天堂,」哈佛大學的任務報告還補充強調其辦學目的並不只是為了學術上的精進,同時也是「為我們的社會培育公民與公民的領袖,」學生可以在此學習「如何對世界做出最大的貢獻。」只願聘用哈佛大學與其他高級院所畢業生的企業也將這樣的主張帶入這些菁英的就業生涯。高盛(Goldman Sachs)就曾自稱「可能是全球最為菁英薈萃的工作場所。」該公司並在其網站上大力宣揚其菁英所做出的成就,例如藉由投資仲介帶來紐澤西州紐華克的「復興」與紐奧良的「再起」。這些熟悉的劇本一再重複──大肆宣揚菁英的才幹,並且強調菁英對公共利益的貢獻就如同助產士之於社會的興旺一樣不可或缺,由此將其階層與民主生活中的道義責任相結合。
這些承諾引發一場革命。以前貴族社會都是透過繼承權與血統來獲得社會地位,並且濫用其不該有的特權來積聚非正義的優勢。今天,菁英體制則是宣稱以才幹與努力來贏得社經地位――公平而且光明正大,因為任何人都可以使用這樣的方式。以前,懶散的貴族不事生產,他們奢華的生活是靠著剝削別人的勞力而來。今天,辛勤工作的菁英們則是表示他們在盡其所能,為他們所領導的社會做出貢獻。
過去的階級體制邪惡又令人生厭,今日菁英體制則是宣稱造福社會――帶來正義與博愛。就其拉丁語源而言,菁英因其達成的成就而獲得榮耀,並且完全融入民主時代之中――彌補了階級體制的不足。
菁英社會的禮儀使得其理念更加具體化與親近,予人一種自成一體,其所享有的優勢也是理所當然的觀感。畢業典禮已成美國夏季的主旋律之一,由此可以看出菁英體制的運作。耶魯法學院的畢業典禮長達兩天。傑出校友,包括比爾‧柯林頓(Bill Clinton)、喬‧拜登(Joe Biden)、露絲‧貝德‧金斯柏格(Ruth Bader Ginsburg)與索尼婭‧索托梅爾(SoniaSotomayor)鼓勵畢業生追隨他們的熱情,發揮他們的才能,造福人類。教授們戴著顏色鮮豔的帽子,身著羊毛、絲綢、甚至皮草製成的長袍。大學官員則是穿戴鑲有珠寶的衣領,手持儀杖。一位前院長更是身著歐洲最古老大學波隆納大學所授與榮譽法學博士的華服來參加畢業典禮。
這些慶典絕不隨便與馬虎,它們不像婚禮,而是提出嚴肅的目標,並且針對政治與個人傳達成深刻的意義。畢業典禮的演講往往是再三強調菁英是為公共利益服務。然而菁英體制這種中世紀華麗的排場仍然留有其所取代的貴族社會餘韻――舊瓶裝新酒。在大學的哥德四方院中,夏天午後留下一條長長的陰影,感覺歷史重演就活生生地展現在眼前。大學就像是一條繩索,延伸了好幾個世代,從未中斷。畢業演講則是將過去與未來無縫接軌,將轉變的壓力化於無形,安撫這些即將踏出校門進入社會的畢業生。這些禮儀使得未來變得似曾相識,儘管還未出現。它們確保菁英體制成為現代生活中的主軸。
菁英社會自有一套模式,且不斷地重複使用,進而形成一種大家都熟悉的生活形式。這樣的形式使得菁英體制擁有超凡的魅力,得以捕捉人們的想像與吸引大家的目光。然而他們也利用基本禮儀與置身於日常生活之中的運作來掩蓋其所帶來的傷害。確實如此,菁英體制使得獎賞成就的其他方式顯得荒謬無比――以個人好惡與裙帶關係來進行特權的分配,造成不公與腐敗,或者純粹就是出於愚蠢,彷彿這些高位都是靠抽籤來決定的。
菁英體制在進步的同時,也形成一個全新的壓迫性階級,甚至是過去一個世代所不曾出現的。菁英體制造成一種前所未見且獨樹一格的失衡情況,使得新鍍金時代大為失色。菁英們不僅是壟斷了所得、財富與權勢,同時也把持了產業、公共榮譽與個人尊嚴。菁英體制將中產階級排除在社經利益之外,同時還號召菁英們集體進行一場維護其階層的毀滅性競賽。菁英體制所造成的貧富不均――富人與窮人間的差距日形擴大――為美國前景帶來陰影。
隨著菁英體制造成的貧富不均持續擴大,其本身所面臨的壓力也日益加重,它所宣稱的道德責任崩塌,其耀眼奪目的禮儀也失去魅力。菁英體制不再能捕捉人們的想像力,反倒是引來一波波的抗拒。菁英體制承諾以推動公共利益來獲得自身優勢的宣示已成陳腔濫調,不再具有說服力,其過去的優點已不再令人信服。

菁英體制如何壓迫中產階級與剝削菁英
菁英的競爭將美國的中產階級驅逐於魅力十足的社經生活核心之外,並且阻斷他們更上層樓──通往社會地位、獎勵、榮譽與財富之路的機會。雖然菁英體制的能量、雄心與創新改變了人類歷史的主流,但是現在卻是將充沛的創意之源侷限於越來越來狹隘的菁英階層,與現實越來越疏遠,甚至脫離了廣大中產階級的想像範圍。
菁英體制使得常春藤盟校、矽谷與華爾街成為菁英野心的競技場。創新者可以在這裡改變世界,開發網際網路(史丹福大學與谷歌)、社交媒體(哈佛與臉書)、財務(普林斯頓與華爾街),還有數以千計的其他場域。但是中產階級的孩子們卻是被安排在菁英體制的尾端,他們不但可能不會開發出下一代創新產物,反而可能會成為未來創新的受害者。菁英體制將大部分民眾放逐於他們自己的社會之中──限制中產階級的孩童於枯燥乏味的學校就讀;中產階級的成人於沒有出頭天的工作之上。
一般的看法是將菁英體制與機會均等混為一談,但是儘管菁英體制曾經擁抱機會均等,並且在早期將其菁英層對外開放,但是現在更像是壓制社會動能的阻礙,而不是促進動能的力量。過去引領眾人由平庸的生活進入美國菁英社會的大道如今是越來越狹窄,中產階級家庭根本無力負擔富有家庭為子女投資的教育經費,而一般學校無論在資源與教學品質上都遠遠落後菁英學校。頂尖大學儘管強調他們注重的是成績而不是血統,但是他們的入學競爭使得中產階級的子女根本沒有贏的機會,導致其整個學生群完全向財富傾斜。總而言之,現在的菁英教育主要的服務對象就是菁英階層,不是一般大眾。
菁英體制同樣也導致工作機會傾向於受過超級高等教育與來自菁英大學的畢業生,使得機會失衡的情況一路由學校延伸到職場與社會。才能與苦幹實幹已不再能確保一份好工作。沒有菁英程度的中產階級在一個日益強調超高等教育與華而不實培訓的職場中,處處受到限制與歧視。
菁英體制不只是阻絕機會,同時還壟斷成果,而其所強調的價值更在道德的高度上對受害者極盡侮辱。菁英體制不僅將中產階級阻絕於進入菁英學校與獲得一份好工作的機會之外,同時還把學校與工作上的成就提升至心靈榮耀的層次。菁英階層於是竭盡所能要達到此一標準,確保眾人難以匹敵。菁英階層之外的美國大眾對此都深有體會,菁英階層只會強調中產階級的萎靡與倦怠。就算是物質條件還以接受,菁英體制也使得中產階級的精神生活陷入緩慢持續下降的沉淪之中。
菁英體制也不再像過去那樣為菁英帶來特權。它現在所強調的培訓與工作正是過去平均提供給社會的機會,但反而限制了菁英潛力的發揮。當初耗盡中產階級精力的負擔,如今也成為菁英階層不勝負荷的重擔。
貴族來自於出生,菁英則需要靠培育而來。過去的世襲菁英可以靠著繼承權不費吹灰之力將其地位傳給他們的子女。上一代貴族撒手人寰後,下一代就可自動承接其頭銜與豪宅。但是菁英就大大不同了,凡是希望將其地位傳承下去的家庭必須持續不斷地建立與累積其特權,而且每一代都必須依賴自己的成就來確保其菁英的地位。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菁英階層以他們特有的方式來養育他們的子女。相對於貴族階層可能對於教育子女缺乏熱誠與能力,菁英階層──尤其是女性,會犧牲事業全心扮演菁英母親的角色──持續不斷地將他們的財富、技能與精力投入他們子女的教育之中。
富有家庭的孩子則需要花費大量時間來吸收這些教育。他們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從出生開始一直到跨入成人的門檻──都會受惠於這些菁英養成的教育,然而這些教育所帶來的沉重壓力與要求也使他們備受煎熬,這是中產階級,甚至他們半個世紀前的祖輩所難以想像的。美國憲法規定總統必須在三十五歲以上,以確保他具有擔任職務的成年人心智。然而在今天,一位三十五歲的菁英很有可能仍在校園內學習。
隨著菁英體制日趨成熟,菁英們也就益發緊張,如今甚至連在菁英階層中最高位的人都開始反對當初造就他們的這種密集與競爭式的培訓。千禧一代是菁英體制成熟後的第一代,對於這樣的負擔,感受尤其深刻。千禧一代的菁英可能經過精雕細琢,也可能相對脆弱,但是並不會自認與眾不同。他們不會把每項挑戰視為自己的特權,但也不致於被沉重的競爭壓力所擊倒。他們並不放蕩也不頹廢,只是緊張與疲累。
他們的自我意識強烈。我在耶魯的學生──菁英體制的模範與樣板──對於他們所擁有的特權待遇,其感受是困惑與不知所措多過自滿與揚揚得意。他們大部分出生於菁英階層的家庭,他們知道已被過度渲染,而在本能上懷疑他們是否值得擁有這樣的特權。(特權已是菁英大學文化的一部分,有一小批來自背景相對中等家庭的菁英學生,為了緩和他們進入此一有如外國社會的壓力,自行成立了一個「第一代專業人士」的社團)這些菁英學生在校園內受到大力栽培,同時也必須接受調教、鍛鍊、塑造與包裝。然而他們卻是鄙視這種為爭取優勢的操作,並對自己身為其中一員自嘲不已。最近一項調查指出美國社會掀起一波在聲譽經濟中追求所得與地位分配的集體狂熱,這些菁英學生就是此一熱潮下的犧牲品。
我的學生就和菁英體制下所有的同輩一樣,都深陷因為害怕掉隊而引發的集體焦慮之中。他們懷疑自己過去的成就,同時也擔心未來會一直承受自校園一路到進入職場以來的競爭壓力與磨難。如今,即使是菁英也會擔心──非人為因素,不過理由充分──菁英體制並不會帶動其真正的繁榮,菁英也許會很富有,但是過得並不好。

看菁英體制如何撕裂社會
菁英體制所帶來的層層壓力環環相扣,形成變異,有如一場有兩種面目的災難。菁英體制一方面聚焦於獲取所得與地位的機制,同時也致力將中產階級驅逐於贏取實際利益機會之外的競爭,並且壓迫菁英階層集體追求有名無實的成果。菁英體制因此驅使菁英與中產階級──富人與其他人──進入一個相互擁抱,然而又充滿敵意的漩渦之中。菁英體制製造的貧富不均引發階級間的誤解、摩擦、衝突,甚至公開的對立。菁英體制成為階級鬥爭、撕裂社會與政治生活的溫床。
中產階級感受到菁英階層剝奪他們原本也可擁有的機會與優勢(教育、工作、所得與地位)的恥辱與難以接受的排斥。這樣的感受自然孕育出直接針對菁英體制理念的怨恨與不信任。中產階級於是開始視菁英學校、大學與專業公司為非我族類的異地,沉溺於偏離正軌的價值,甚至要將這樣的價值觀施於每一個人──就像是俱樂部,專門讀一些沒有絲毫價值的書籍、充斥政治正確與以權謀私的操作。諷刺的是(儘管是依循內在邏輯),這些出自於排斥感的怨恨,往往卻是針對菁英體制所倡導的融合性,尤其是──例如抱怨其政治正確的傾向──該體制擁抱多文化菁英的理念。
這些怨恨,直接而強烈,其結果甚至可能改變世界。它們促使唐納‧川普(Donald Trump)藉由持續不斷地攻擊現狀;拒絕接受他所謂的「成就」,以及責怪是菁英與文化外來者的腐敗聯盟導致美國淪落至此,而贏得這個富有、強大與樂觀的國家總統寶座。川普以其預言世界末日的就職演說而將其暗黑的視野取代美國夢──將美國描繪成一個向下沉淪,深陷貧窮、犯罪與經濟衰敗的國家──將其稱之為「美國的浩劫」。他充滿幻夢的世界與言語表達的方式(美國第一)讓國內深受大衰退之苦的民眾,以及飽受經濟危機打擊與在戰爭中失利的國家,更加感到挫折與怨恨。一個強大而繁榮的社會其實並不需要表現得像是被打敗而備受屈辱的樣子。菁英體制形成的貧富差距與其所製造的怨恨,解釋了美國為何會如此的原因。
川普主義所帶來的怨恨與其所追求的否定主義,表達了在菁英體制最底層生活的精神負擔,這些人也就是川普就職演說中所指的「被我們國家遺忘的男人與女人,從此將不會再受到漠視。」這批人對於川普承諾「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宣言,並且取代美國傳統政治路線的行為感到振奮不已。調查顯示,在沒有學士學位的白人之中,有近三分之二都認為川普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所發表滿懷憤怒的演說道出他們對美國的感受。同時,在川普的共和黨中有近五分之三的人都認為學院與大學對美國有害無益。
菁英體制下的貧富不均與階級衝突同時也對菁英階層形成腐化。中產階級子女被排除在競爭優勢之外的現實,並不能保證富有家庭的子女一定就能進入菁英階層。菁英體制所形成的競爭差距使其階層形成一個尖銳的金字塔,即使是在最頂端的菁英都有朝不保夕的危機意識。菁英們深怕掉隊的恐懼與焦慮自然使其與社會大衆脫節,形成自認較中產階級高人一等的優越感。與此同時,菁英階層儘管無法解釋其中原因,但是清楚意識到菁英體制站在他們這一邊,而且懷疑為他們帶來榮耀的力量同時也是籠罩中產階級的陰影。因此,不論他們的動機是多麼純正,對保有他們的勝利果實是多麼謹慎,他們都會被捲入他們所製造的貧富失衡之中,即使是建立了宏大的功業也無法逃過。
有關權力與責任的基本原理都是將菁英與公共利益併為一談,也就是說當菁英表現良好,全體社會都會受益。但是隨著菁英的負擔加重,失衡加劇,這些道理也成陳腔濫調。菁英階層早期生活中的志得意滿如今已被恐慌與脆弱的自大感所取代。
心靈脆弱的菁英鄙視中產階級的習慣與價值,以此一態度做為其躲避自我懷疑的防衛機制。菁英階層崇拜功名,哪怕僅是些許超越或是貶抑社會一般大眾的差異,由此來對抗內心不斷加重的不安全感。他們自有一套堅持的態度與操作──有的顯得十分荒謬(食物勢利眼),有的又相當冷酷(企業調整)──藉此來向別人,同時也是對自己,證明高人一等。這種扭曲又混亂的態度更是加深了中產階級的怨恨,並且也削弱了菁英階層的政治影響力。今天,菁英階層已不再期望他們能夠為美國政治帶來光明的願景,他們甚至在彼此之間都無法維持這樣的期望。社會大眾對菁英體制的不滿使得川普的黑暗民粹主義儘管受到菁英的鄙夷,依然得以主導政治想像。

菁英體制的矛盾
菁英體制光鮮亮麗的外表捕捉了眾人的想像力,也使得評論家目眩神迷。它主宰了當代的自我意象,享有免於遭到批評與腐化指責的特權。但是若除去外衣,就會顯露底部的敗絮。菁英體制內部的缺失與其外表形成充滿諷刺意味的強烈對比。
中產階級對菁英的怨恨其實遭到誤導。今天,原則上,任何人都能成功,教育並非奢侈品,人人負擔得起,甚至連過去門檻最高的貴族學校與大學──只收基督教白種男性的學校,即使是這樣,還要自其中精挑細選──現在的入學基本條件也只是在於學術上的成就。工作與事業也已脫離過去的本國沙文主義,而全面對努力與才幹開放。過去明確限定各項資格而把一般大眾阻絕於門外的機關如今也宣示只要符合條件,願意接受任何人。
菁英階層的焦慮感更是令人訝異。他們所受的培訓遠比過去完備,他們也遠比前輩優秀。他們因為教育而得到的社經利益也遠比過去優渥。這些菁英們應該對他們的過去感到驕傲,並對未來的地位與所得充滿自信。
無論如何,有關菁英體制的怨言與不滿持續增加。隨著菁英體制造成的貧富差距擴大與其光芒褪色,菁英階層的焦慮感也與原先中產階級的不滿相互結合。他們會將生活經驗與現實連接,由此而對今天支配經濟與社會,不論是在個人還是公眾生活的問題,益發不滿。菁英體制所形成的不均情勢已成為美國現實與政治的一部分。
對菁英體制的不滿與批評最終引來公眾對政府當局的攻擊。雖然它們看來都是各自獨立,甚至相互對立,中產階級所受到的壓迫與菁英階層所承受的負擔都是來自同一個根源。透過不同的方式與路徑,美國的菁英、中產階級與美國本身都落入菁英體制的陷阱。
和所有宏大的物體一樣,在近距離難以窺得菁英體制的全貌。在經濟失衡持續擴大長達五十年後──乍看之下──菁英階層與中產階級根本是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根據一般的看法,現在有兩個美國,一個是有錢人的美國,一個則是其他人的美國。不論是來自左派還是右派,最強烈的批評之聲,都是指責美國──在經濟、政治,甚至社會生活上──已經分崩離析。
然而退一步就可看出這樣的看法是錯誤的。菁英與中產階級並沒有分裂,完全相反地,富人與其他人其實是糾纏在一個單一且具有破壞性的經濟與社會邏輯之中。他們看來完全相反的負擔其實是菁英體制疾病的兩種症狀。菁英階層藉由將別人排除在外的手段來獲取競爭優勢,與此同時,這些跨過菁英門檻的人也遭到無情的攻擊。兩個階級都被這種強大卻又無法解釋的挫折感籠罩──中產階級前所未有的怨氣與菁英階層難以理解的焦慮──就像是河流中一道水流所形成的漩渦將他們全都捲進去。
本書「菁英體制的陷阱」就像醫師遇到一種新疾病一樣,先是單純地列出菁英體制的癥狀。因此,本書的第一部就是敘述菁英體制的缺失,它所形成的階級在將大多數人排除在外,同時又為少數人帶來傷害之際,所產生的人類成本。這裡強調的是在菁英體制不公下的現實生活面與其中所釋放的情緒,讓處於菁英體制鴻溝中的所有人能夠了解他們的生活經驗,並且有所體認:「是的,我們就是這樣。」由於菁英體制閃亮的外表遮掩了它的邪惡,從而也迷惑了受其傷害的人,以肯定該體制來紓解自己的挫折感,儘管這樣會造成酸楚的自我檢驗與苦澀的自我譴責。
第二部是描述菁英體制的運作,是如何進行社會與經濟的操作──在所得、教育與工作等方面。它將解釋菁英體制的發展方式是如何造成競爭優勢的不合理,以及對中產階與菁英階層帶來傷害。這些觀點顯示其中所產生的貧富差距與壓力,並不是在於菁英體制運作上的偏差或是脫離該體制的操作,而是直接來自於它的成功與完美。菁英體制內部的運作本身形成了陷阱。
最後,第三部是揭開菁英體制的面具──顯露其新貴族階級的本質,其目的是要主宰一個最大財富資源並非來自土地而是人力的世界。菁英體制宣稱自己公平博愛,將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相結合,以及提倡自由與機會均等。然而在現實中,菁英體制所形成的社經失衡卻是背叛了它的原則與價值。就像過去的貴族社會,菁英社會的不公也對生活於其中的人帶來全面性的影響。菁英社會就和貴族社會一樣,其所造成的差距同時也形成了一個能夠自我維持且持久的階層。功名本身己不再是代表卓越的表現──就像古代貴族所宣揚的虛假美德──如今反而成為將不公平競爭合理化的藉口。

逃離菁英體制陷阱
「菁英體制的陷阱」的構想是來自該體制內的機能──正是撐起該體制魅力的支柱之一──然而其中也充滿了複雜性與反諷。
二○一五年五月──也就是在唐納‧川普現身於他的大廰宣布他將競總統一個月前──耶魯法學院的畢業班邀請我發表畢業典禮演說。和其他許多人一樣,我想到的主題是經濟失衡,因此我決定就這批菁英畢業生所承接的優渥待遇與美國一般大眾所分配到的貧瘠利益做一對比。我原本想的是對畢業生發表一則傳統的道德故事──警告他們要抗拒利用自己的競爭優勢來謀取個人利益的誘惑,同時要積極地為公眾利益服務。
但是當我坐下來撰稿,想像面對我熟識的這些學生發表演說時──我深刻了解他們所承繼的特權在為他們提供競爭優勢的同時,也為他們帶來磨難──我拋棄了原本想發表一篇大義凜然的演說的打算,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怪異的念頭──混雜著強烈的同情與預示惡兆的奇特想法。雖然我無法看穿菁英體制的矛盾,找出解決之道,但是一種感情上的表態成為我演講稿的架構。人們其實遠比一般看法要善良,但是所處環境卻是遠為凶險。
菁英體制所擁抱的熱誠與對其不滿的怨恨,其實都誤判了我們所面對的挑戰。我們確實應該對菁英體制與經濟失衡感到焦慮,然而光是指出缺點或是糾正錯誤,並不能解決問題。事實上,它們所反映的是我們在架構我們的培訓與獎勵上的失能──而就一個基本與立即的觀點而言,就是我們的生活。這樣的診斷沒有傷害任何人,但是的確會引來不適。
這樣的診斷雖然使人不適,但是也點燃治癒的希望。我們一直把經濟失衡視為零和賽局:假設對底層的利益重分配勢必會加重上層的負擔。但是事實並非如此。菁英社會的不公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而擺脫菁英體制的陷阱對大家都有益處。自菁英體制解放,可以重建現在被排除在尊嚴與繁榮之外的美國中產階級,讓他們能充分參與經濟與社會生活。自菁英體制解脫也能讓陷於自我剝削的菁英得以用少量的財富與地位來換取寶貴的休閒與自由時間,重回真實的自我。自菁英體制解脫也能治癒該體制為社會帶來的壓迫與缺乏信任。
問題仍是在於如何擺脫菁英體制的陷阱:該如何突破政治現狀與制定新政策來重建民主化的社會與經濟秩序。這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如果本書的診斷正確,菁英體制的不公是來自經濟與社會的力量,此一力量強大無比,有如兩個世紀前工業資本主義取代封建時代下的農業社會。如果有時間旅者,來到一八○○年,向英明的英國國王或是首相解釋,到了一八六○年,工業革命會破壞整個社會秩序,並且造成經濟嚴重失衡,例如出生於曼徹斯特市區的小孩預期壽命會降至黑死病以來的最低水準,他可能會說這是無可避免的。
不過,我們已較我們的先輩更為自覺與具有效率。如果我們能夠了解菁英體制不公所造成的傷害是全面性的,我們就能召集政治意願予以治療。如果我們能夠召集政治意願,我們在政策制定上就會擁有較高的自由度與影響力。本書認為政治理解──強調結構性的力量,不僅僅是道德批判──是尋求理性且有效行動的必要條件。本書主張將政治理解化做強大的政治力量來推動改革,並且提出具體的政策來重建公平與民主的經濟與社會秩序。
這樣的希望可以藉助與菁英體制相關的優勢──清晰的思路與將理解轉換為行動的能力。認為菁英體制可以解決自己問題的想法其實並不相互矛盾,該體制應該解除陷阱,重拾主張民主的初衷,積極重建開放與公平的社會,其中菁英大力提倡公共利益,並由此獲得肯定。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希望並不等於計畫。要擺脫菁英體制的陷阱,在政治上必須克服該體制為公眾生活造成的弱點與不良的鼓勵。富人與其他人必須學習辨識造成他們分裂的各種焦慮──從民粹主義、仇外思想到狹隘的競爭思維與傲慢自大的優越感。他們必須認識到他們的痛苦甚至對立,其實都是來自菁英體制此一單一的根源。兩個階級應該攜手結盟,透過承擔菁英體制為對方造成的傷害,來化解自身的痛苦。
儘管所有人都會因為民主的重生而獲益,但是要建立這樣的聯盟需要高度自律的想像力。然而菁英體制的弊病已使得這種寬宏大量,自醒救贖的美德難以再現。與此同時,焦慮與痛苦也使得富人與其他人難以認清一些即時出現,乍看之下頗具誘惑力的替代品其實反而是形成風暴的種子。現在就有一個具有強大操控性的寡頭政權與心懷憤恨的民粹主義者聯盟,企圖完全抹黑菁英體制,為其帶來嚴重威脅。
無視此一風險──其結果就是當年茫然的美國人民讓唐納‧川普崛起──是對菁英體制莫大的反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