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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南極:在世界盡頭找一條路


呼吸南極:在世界盡頭找一條路
作者:鄭有利、黃麗如 出版社:聯經 出版日期:2021-01-14 00:00:00

<內容簡介>

Addicted to Antarctica.
南極是讓人戒不掉的癮頭!
從地理上的未知探險到體能上的極限探索,
他都是讓人鍛鍊自己、看清自我的疆域,如同一面鏡子。

《呼吸南極》是跨時代旅人面對南極大陸的對照集,
向三百多年來冒險犯難的南極探險家們致敬!
更為所有嚮往南極的人,
提供一本值得珍藏的圖文大全!

南極探路??過去的地理探險,今日的極限探索

南極,是旅人的夢土。
曾經去過南極的人,都有一段被凍結的時間,那段時光所發生的故事,已被壓縮、真空在剔透的冰層裡,泛著藍藍的光,閃爍著魔幻時刻。
過去的探險家,以插下旗子作為自己探險生涯的里程碑;現在的旅人,則在已知的地理疆界,從事不同的追尋。不管是體力上的挑戰還是形式上的超越,雖然沒有地理大發現,但自我的探索源源不絕、驅使探險魂往地球最南逼近。

關於南極,隨意上網搜尋都可以找到海有多深、山有多高、企鵝可潛水達幾公尺等上萬筆資料。但南極的靈魂在於探險家與科學家們,他們義無反顧的對南極進行無盡的探索。
南極的生命力在於奇妙的野生動物,年復一年的回到棲息地繁衍後代或覓食;南極的動力在於冰的世界,那是萬年玄冰中的氣泡脫離冰的桎梏象徵,那是眼睛看不到但卻從不停止流動的冰河,那是不停的被海水侵蝕、形成美不勝收的雕塑的冰山;那是當冰山經過海水、氣溫與風,不斷的形塑之後,在海中翻滾重新找到冰山的平衡點時,充滿力與美的剎那;那是冰山爆裂後,在海面上形成一望無際的碎冰,航行在碎冰上彷彿進入時光隧道,看盡冰的歷史。
《呼吸南極》的第一章為〈行跡,在南極〉,我們從多次南極旅遊的經驗加上探險家的歷史,希望讀者可以感受南極的探險魂。尤其1989年英國的南十字星(Southern Cross Expedition)探險隊在羅斯海(Ross Sea)的阿代爾岬(Cape Adare)過冬,一反南極大陸只有帝王企鵝能在此過冬的認知。從此開起了人類在南極大陸探險,與科學研究的現代風潮。
在人類抵達南極探險前,南極就充滿著生命力,信天翁、鯨、海豹、企鵝等都在南極地區度過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光。第二章〈活著,在南極〉,就是向這些在人類之前就在南極生活的野生動物致敬。當信天翁從空中衝入海裡吃魚時,卻咬到捕魷船的魚餌、淹死在海裡再回不到牠出生的地方,大量的信天翁因此消失;商業性的獵海豹船與捕鯨船進入南極之後就造成了生態的大浩劫,早在1830年左右,南極地區包括南喬治亞與福克蘭群島的海豹棲息地早已不見海豹蹤跡。1904年在南喬治亞的格利特維根(Grytviken),建立了捕鯨站之後,鯨的悲歌就此展開,1929年底到1930年初,南極共有40201隻鯨被獵捕,其中有29410隻是藍鯨。如今鯨的主食南極?蝦又被人類大量捕撈,誆稱為健康食品,南極生態鏈脆弱讓人焦急。
第三章〈在世界盡頭找一條路〉解析旅行南極的各種面向。其中的想法或許不是每個人都同意,但是事實就是小型船隻比大型船隻登岸時間長、大型船隻的設施比小型船隻多元化;400人以上的船能登岸的點很少,而且全天只能在一個地方輪流登岸;探險隊員如果不遵守南極旅遊公約,即使他的行為能取悅觀光客,依然是失格的隊員;觀光客也一定要遵守南極旅遊公約的規範。每一家探險公司都有其主要訴求,有些強調舒適、有些標榜知識、有的聚焦在戶外探險,不變的是探險隊長與船長是整個旅程的核心人物。在旅程中,越放下自己的執念,越能看到南極的面貌。
史上第一位飛越南極的探險家李察‧柏德(Richard E. Byrd,1888-1957)在《獨自一人:南極洲歷險記》(Alone)寫著:「在極少數真正抵達南北緯90度的人裡面,是否有人認為極地風光真的是那麼令人振奮。可看之物少得可憐:在地球的一端是蒼茫浩瀚大海中央微小的一點,而在地球的另一端,同樣是寒風凜冽,廣袤冰原中間虛構的一點。」他寫得冷淡,但整本書卻是用熱騰騰的生命去換來的。
冰冷的大地,喚起的是數百年來探險家的熱血,在這樣的天地間,才看清楚旅行者的本來面目。

《呼吸南極》作者鄭有利、黃麗如去過南極多次,記錄了一篇又一篇最初誘發他們前往南極的知名探險家的故事,並且寫下追尋這些旅人們足跡的歷程。
南極是「地球最後一塊淨土」,成為淨土的一大原因就是這塊大地是地球上唯一不能永久居留的區塊,他屬於全人類所共有,每個國家都不能在此伸張主權。因此他擁有最清新的空氣、最乾淨的自然環境、最可愛的極地動物、最恆久的吸引力……「走訪極地,因為南極的黑白世界,要置身其中才知道他的黑和他的白是有層次的,要實際在冰硬的大地上踩到企鵝屎滑倒才知道這個疆域的主人是大自然,要持續的在強風中走動被風在臉上刮出傷痕才明白什麼是南極的印記。」
除了書寫歷次行程最深度的觀察、拍攝最精采的圖片,鄭有利、黃麗如還為準備去南極旅行的旅人提供了最實用的資訊,方便大家閱讀、帶著走。
了解南極,不能不看本書;前往南極,更不能沒有這本書。

★目錄:

序:在這樣的天地間,才看清楚旅行者的本來面目
Chapter 1 行跡,在南極 Footprints
以德瑞克之名穿越最險惡的海
庫克船長的南方之南 未知的探索
循著達爾文的印記抵達福克蘭群島
讀著《世界最險惡之旅》進入南極大陸冰世界
跟著謝克頓的冰海歷險看見南喬治亞
史考特與阿蒙森的痛點 南極點
生活在南冰洋的驕傲與哀愁
舒適圈的南極痕跡 極地博物館的生死遺言
Chapter 2 活著,在南極 Residents
看企鵝的日子
水手的靈魂信天翁
搶戲的配角 海豹
面對鯨魚 除了愛,我們無計可施
鳥類圖鑑
Chapter 3 在世界盡頭找一條路 Ways
南極指南
附錄:南極閱讀推薦
南極地圖

<作者簡介>

鄭有利(Herman Tenq)
瀚世旅行社負責人。這十餘年內造訪南極超過二十次,酷愛野生動物與自然奇景,每年都赴非洲、北極、南極進行生態旅遊。著有《肯亞:我和我的荒野朋友》。
FB粉絲頁:「呼吸南極」
網站:「瀚世旅行社」www.hanstravel.com.tw
電子郵件:herman.tenq@gmail.com

黃麗如(Lily Huang)
博客來Okapi駐站作家、新活水專欄作家。著有《喝到世界的盡頭》、《酒途的告白》、《千年一問》、《極南》、《醒來在地球的一個角落》,《酒途的告白》獲得2014年開卷好書獎(美好生活書)。
FB粉絲頁:「享樂遊牧民族」www.facebook.com/nomad821
部落格:「享樂遊牧民族」nomad821.blogspot.com

★內文試閱:

序:在這樣的天地間,才看清楚旅行者的本來面目

到過南極之後,南極的點點滴滴就滲透到身上的每個細胞。南極旅遊從來不孤寂,純淨的大自然給我們的是盛宴般的洗禮。南極從來不遙遠,當你置身於那樣的大地,就不自覺的融入大自然中,忘卻那漫漫來時路。南極從來不是個荒原,在夏天,他是個熱鬧的地方,成千上萬的科學家與工作人員在此研究,數以萬計的觀光客在此旅遊,還有各種生物在此活動。只有在冬天,才見寂寥。

在南極可以聽到天籟般的聲音:冰河流動的聲音、萬年玄冰內氣泡從冰裡逃脫出嗶嗶啵啵的聲響、企鵝棲息地的喋喋不休、鯨魚吸氣吐氣的低鳴。當造訪過南極後,無時不刻會想起這奇幻的大地,總是會想著:何時可以再回去?即使回去又要搭上三十多小時的飛機、經歷令人捉摸不定的德瑞克海峽(Drake Passage)、面對無可預料的天氣……但是,還是想再回去。

南極旅遊偶爾也會出現令人沮喪與失落的回憶。搭乘破冰船到雪丘島(Snow Hill Island)卻因天候因素不能觀賞帝王企鵝;辛苦的通過德瑞克海峽到了南極半島,遇到惡劣天候卻不能登岸;當滿懷期待在拉可羅港(Port Lockory)寄南極的明信片時,巨大的冰塊堵住了登岸點,導致手上的明信片永遠寄不出去;當想望著去南喬治亞(South Georgia)的聖安德魯斯灣(St. Andrews Bay)觀看國王企鵝時,老天爺卻只允許旅人到史東尼斯灣(Stromness Bay)看看謝克頓(Ernest Henry Shackleton, 1874-1922)獲救的捕鯨站,而且可能遇到狂風導致登陸艇都被吹翻;還有明明在福克蘭群島(Falkland Islands)的桑德斯島(Saunders Island)附近下錨時風和日麗,但卻因浪腳過大,不能登岸。

在南極,老天爺真的很會跟旅客開玩笑。曾經,季節之初,船隻計畫進入威德海(Weddell Sea),但是到了南極海峽(Antarctic Sound)時,海冰尚未消融,只能望著一望無際的海冰緩緩撤回;曾經,一座冰山卡在利馬水道(Lemaire Channel)的中央,讓整個旅遊季節的船都無法通過;曾經,還有一整座冰山卡在進入欺疑島(Deception Island)入口中央的暗礁上,讓原本的登岸泡南極溫泉的計畫立刻報銷;曾經,洋流挾帶著未融的海冰移動,把一艘旅遊船困在威德海7天,船上的旅人只能在有限的水域活動,除了無奈也只能無奈。很多人以為搭著破冰船到南極就可以所向無敵,克雷尼可夫船長號(Kapitan Khlebnikov)2009年就被卡在雪丘島的海冰上7天,船上還載著BBC冰凍星球電視團隊。

近十餘年來,去了近二十趟南極,親身經歷南極遊巨大的變化,從早期只有少數的船能前往南極到目前郵輪化的南極旅遊盛行。我最初喜歡的Lyubov Orlova早已變成幽靈船在海上漂流,她的姐妹船Clipper Adventurer經過兩次改名又裝修後,如今以Ocean Adventurer航行於南極;俄羅斯的科學研究船Akademik Vavilov和Akademik Ioffe已退出南極的旅遊;克雷尼可夫船長號(Kapitan Khlebnikov)在2011年離開南極雪丘島的航程之後,2018年居然重返南極雪丘島,而我也趕上盛會。至於只能搭載67位遊客的Ocean Nova則是小而美的船,她由不同船公司承租,有時她會停在喬治王島(King George Island),搭載從智利飛過來的觀光客前往南極旅遊,由於船上客人少,全船很容易打成一片。G-adventure探險公司的Expedition號雖然是較老舊的船去改裝,卻很有活力,尤其船員組成的樂團為旅程帶來許多歡笑,特別懷念該船的公共更衣室(Mudroom),存放著登岸裝備,讓大家乾爽的回艙房,這是很老派的做法。

最近很受歡迎的海精靈號(Sea Spirit),艙房空間大而且只搭載114位客人,兼顧了舒適與登岸迅速有效率的優點,2010年我參加了他首航福克蘭、南喬治亞和南極半島的行程,後來Poseidon公司接手這艘船,他是我多次造訪南北極搭乘的船隻。2012年海鑽石號首航南極,我第一次搭戴190人的船,雖然有點不適應,但船的空間大,旅人在船上活動的空間也多,而這種中大型的南極船也成為近期主流船型。近年來龐洛公司(Ponant)以船隊之姿進入南極旅遊的市場,全部的船都是公司自建,甚至新建一艘全新的破冰船──夏古指揮官號(Le CommandantCharcot),搭配氣墊船進入南極;無獨有偶,全新的Greg Mortimer進入南極旅遊市場,同公司的第二艘船Sylvia Earle即將完工;此外,新穎的麥哲倫探險號也在這兩年加入了南極旅遊行列。全球的船旅市場看好南極,很多船公司前仆後繼的進入南極旅遊市場,但這些進展在2020年因為新冠肺炎(Convid-19)而延緩。去南極,真的要看天意。

這幾年因為有太多船進入南極旅遊市場,使得船上探險隊員的結構大為改變。第一次去南極會覺得每一位探險隊員都是勇闖天涯的探險家,但去的次數多了,會發現探險隊員的素質與專業其實不太一樣。南極的旅行,就是船的旅行,船上遇見的人,主導了這趟旅程一半的風景與心情。

在南極船上,有時候可以遇到頂尖的學者或探險家。曾遇過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地質學家,他甚至曾經來台灣當過客座教授;也遇過在南極點策劃興建阿蒙森史考特研究站(Amundsen-Scott South Pole Station)的工程師、連續兩年在南極過冬的地質學家、專門研究海冰的專家、在南極用感應攝影機記錄企鵝的學者、著作等身的歷史學家⋯⋯每每和他們交流,益發察覺宇宙的奧祕。

Chapter 1 行跡,在南極 Footprints

跟著謝克頓的冰海歷險看見南喬治亞

說到科學發現我想到史考特;說到旅行速度和效率,我想到阿蒙森;但是當災難來臨,所有希望破滅,我跪下來祈求謝克頓能來到我身邊。

──普利斯雷特爵士(南極探險和地質學家)

我掃過最冰冷的墓是在南極,那個墓園飄著威士忌的味道。

「我只想到謝克頓的墳前,向他舉杯、跟他一起喝下威士忌」從英國來的史都華感性的說。為了站在謝克頓的墳前,史都華和妻子黛安娜已經來南極三次了,前兩次都沒有成功抵達南極,這一回終於如願跟著謝克頓的腳步來到南極。史都華對謝克頓的著迷讓我有點不解,沒想到竟然有人專程來南極掃墓。

南極探險史上的奇蹟人物

誰是謝克頓(Ernest Henry Shackleton)?對大部分的旅人來說,南極代表的是空靈的世界、壯觀的冰河、可愛的企鵝、美麗的冰山,但在南極還沒變成旅遊的目的地前,他是一個未知的大陸,豐富的探險故事在這裡發生,因為探險家一次又一次的探索,才慢慢揭露南極的面貌。

二十世紀初英國發動了好幾次南極探險考察,謝克頓是多次南極考察的關鍵人物。1902年他跟史考特和威爾森(Edward A.Wilson)搭著「發現號」前往南極;1909年謝克頓抵達了南緯88度23分,是當時人類史上最靠近南極點的一次。他的南極夢越來越大,冒險的雄心壯志讓他決定踏上橫越南極大陸的旅程、想為英國創下人類史上第一遭徒步橫越南極的紀錄。1914年8月8日,謝克頓帶著28名船員從英國普利茅斯港出發,搭著「堅忍號」(Endurance)經布宜諾斯艾利斯、南喬治亞前往威德海,但進入威德海之後,「堅忍號」就碰上了綿延1100公里的浮冰群,幾乎無法航行。

困在浮冰之間的「堅忍號」必須破冰前進,尤其最後400公里,每一塊浮冰長達一公里、厚約一公尺,像一垛垛的厚牆。勉強的穿越1100公里後,眼前又是被浮冰包圍、動彈不得,受困的「堅忍號」只好在浮冰間過冬,度過難捱的永夜,探險隊員們開始長達一年多的冰上求生記。隨著日積月累的浮冰推移、碰撞,「堅忍號」被折騰至變形,謝克頓決定棄船,所有人員與家當都搬遷到浮冰上。當時的船長沃斯利(Frank Worsley)在日記上寫著:「有史以來,一艘小船英勇奮戰了十個多月,雖然最後還是被摧毀,死在威德海浮冰包圍下,讓人不勝唏噓。」謝克頓的日記則寫著:「我們的生命被大自然所掌握,他用無情的力量嘲弄我們的渺小。」

探險隊將救生艇、雪橇、存糧搬至到浮冰上後,想靠著浮冰的漂流至外海,全員展開將近半年的冰上生活。隨著氣候變暖、浮冰破裂,謝克頓和團員們划著小船登上杳無人煙的象島(Elephant Island)。在海上生活16個月後,他們終於在象島踩到扎實的陸地。謝克頓誓言要將同伴一個都不能少的帶回英國,抵達象島後,他立刻號召五名探險員、用小船划了16天(計1300公里)抵達南喬治亞島的哈肯王灣(King Haakon Bay,今日必須行船3天至4天),然後走了36個小時的山路到史東尼斯捕鯨站(Stromness Whaling Station),於是1916年5月20日,海上歷險將

近兩年,終於見到局外人。捕鯨站的工作人員都被謝克頓等人全身漆黑貌似野人的模樣嚇壞,立即通報捕鯨站經理。據說,當謝克頓跟經理說「我是謝克頓」時,經理與謝克頓相擁而泣。

當時的歐洲人幾乎已經對謝克頓和他的探險隊不抱任何希望,沒有人相信在失聯七百天後,謝克頓還活著。謝克頓告知捕鯨站象島仍有22名夥伴受困,為了營救探險隊員,南極海域動員多次救援行動,直到智利政府出借耶喬號(Yelcho)蒸氣船,才在8月30日救出困在象島的所有人員。

走一段謝克頓之路

關於謝克頓不可思議的故事,一次又一次在當代的南極旅程中被複誦著,他是船上南極探險史講座裡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故事,每一個分享的歷史學家,都講得口沫橫飛,聽者無不流露崇拜的神情。謝克頓以堅強的意志力帶領船員通過考驗,冰海歷劫七百天全數獲救,全數活著回來的紀錄是南極探險史上讓人驚嘆的一頁,也因此謝克頓成了英國人的偶像,他代表著永不放棄、堅忍不拔、照顧同僚的精神。在某一趟的航行講座中,我聽到一個探險員說:「你知道嗎?當初謝克頓在招募堅忍號團員時,甄選會上竟然問對方:『你會不會唱歌?』最後那名會唱歌的人就上了船,跟著他一起勇闖南極!」

冰海歷險七百天,除了求生,更多的是如何安定軍心。「會不會唱歌」成了可以鼓動人心的力量,讓人在絕望時可以看到光芒。我瞬間理解何以史考特的最後南極探險要帶著一架鋼琴上船,再強悍的探險團隊,也需要娛樂、需要心靈的安慰。

謝克頓的待人之道讓我著迷,也想跟著他的腳步,感受他和夥伴們一起踩踏的風景。2010年3月的南極之旅,船公司安排「謝克頓最後一段救援之路」的健行旅程,從弗圖納灣(Fortuna Bay)走到史東尼斯捕鯨站,時間約要6小時。為了感受謝克頓所見的世界,我加入了這趟健行。當天天氣很差,我們一開始走過有很多毛海豹的草地,但過了小山坡後就是岩石地形。風雪很大,很多地方的確如謝克頓的紀錄所標示,有瀑布、湖泊、近乎垂直的山壁與陡峭的路徑,每到一個重要地標,船上的歷史學家Phil就會拿起書來,唸一段謝克頓的敘述。我們躲在山上一個小小的石塊後避風,Phil認真的朗讀,眼前的風雪與蒼茫有如回到謝克頓穿越的場景。

我的體力不是很好,老是走在後頭,雪粒夾著風速不斷颳著我的臉龐,還沒感覺痛就已被凍到麻木,雖然穿了很多衣服但仍覺得冷到骨頭打顫,腳底的寒氣猛往上竄,明明已經穿了兩雙襪子也無法抵擋來自地心的冷。終於走到制高點,看到遠處史東尼斯捕鯨站在大雪中的模樣,我們搭乘的Ocean Nova就在迷茫的港灣中。當年謝克頓等人是在山上聽到船的汽笛聲才確定已靠近人煙、確認有得救的希望。當我瞄到我們的船時,也鬆了一口氣,有得救的篤定。

從山上走到港灣還有一段陡坡以及開闊的草原,走到草原時,每個人都精疲力竭,兩旁則是不問人間事的毛海豹與尖圖企鵝。當接近已經廢棄的捕鯨站時,Phil說:「謝克頓健行時,若風往山上吹,他一路一定聞著捕鯨站的腥味與屍臭味。」不管怎麼臭,那都是生命的味道,讓人振奮。

到南極最出名的墓園上香

謝克頓的墓在南喬治亞的格利特維根(Grytiviken),南喬治亞是英國的領土,格利特維根因為謝克頓的墳墓在此,成了南極旅遊的熱門地,在墳墓附近還有一個教堂、郵局、博物館,以及英國研究站。教堂前方是規模龐大的廢棄捕鯨站,死亡的氣息濃烈。夏天(11月到3月)時這個港灣「上香」的遊客不少,研究站的負責人羅伯特幽默的說:「靠遊客在這裡買郵票、買紀念品,讓我們研究站賺了不少外快,感謝謝克頓!」

我們走到謝克頓的墓前,他靜靜的躺在這裡,頭朝向他鍾愛的南方,英國人唸著「堅忍號」歷險記的筆記,召喚謝克頓的靈魂,我則是不斷哆嗦,雪地墓園的寒氣一陣又一陣的從雨鞋底竄了上來,好冷,腳趾已經凍僵、無法移動。探險隊長默唸著祝禱詞,我則是滿心疑惑的問謝克頓:你躺在這裡,不冷嗎?

同行的旅人紛紛舉杯向謝克頓致敬,然後把半杯酒倒在墳前、半杯一飲而盡。墓園飄著威士忌的氣味,而且是愛爾蘭威士忌,因為謝克頓是愛爾蘭人(當時愛爾蘭仍是英國的一部分)。我想起十年前在狂風中遊歷愛爾蘭的經驗,那兒的風不輸南極,怪不得謝克頓能習慣犀利到扎骨的風、能長眠於此。

如同謝克頓在「堅忍號」探險日記寫著:「我們的生命被大自然所掌握,他用無情的力量嘲弄我們的渺小。」大自然終究掌控謝克頓的人生,他的最後一次南極探險是1921年,1922年他就因心臟病死在南極的海域上。

以探險家為名號的威士忌

自2010年以酒水為謝克頓上香後,之後每一年,只要有到南喬治亞的格利特維根,我都會帶著威士忌走進墓園跟他敘舊。去南極的次數越多,其實對大自然越是敬畏,謝克頓在經歷「堅忍號」的冒險後,還繼續對南極大陸懷抱巨大的熱情,一次又一次的探索、挑戰自己的極限。每每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就算我飲下數杯威士忌壯膽,也不敢離開南極旅人的舒適圈一公分。站在他的墳前,可以強烈感應夢想的勇氣與實踐的力量。

2018年的南極之旅,再次進了墓園,謝克頓的墓碑安靜地立著,墓前有幾朵凍僵的玫瑰花。墓園旁的展示館和禮品店都變大了,禮品店裡還有以謝克頓為名的蘇格蘭威士忌。我身旁的荷蘭人幽幽的說:「謝克頓算是愛爾蘭人吧,應該是愛爾蘭酒廠來談合作吧!」另一個法國人則說:「不過他很小就搬去倫敦,英國給了他探險的舞台,只是沒想到南極探險家也可以商品化。」南極大陸的地圖印在酒標上,南極半島的線條像是一條飛揚的彩帶,在廣告世界裡的南極,是否過於夢幻柔美,少了風颳過臉龐的刺痛、乾燥環境讓指縫崩裂流血的真實。

我走進簡樸的教堂,遇見來自蘇格蘭的工作人員Fydek,他也是因為對極地的著迷而來到南喬治亞。他說:「其實南喬治亞很綠,會有花草,有時候其實還蠻像蘇格蘭某些地方的地貌。」他帶我到教堂祭壇旁的一個邊間,沒想到竟然是圖書室,裡頭的藏書有點年紀,除了各種版本的聖經外,收藏許多小說和羅曼史。「過去在這個海域捕鯨或是做研究的人,把閱讀當作最佳的消遣,因此這裡的書主要是通俗的大眾文學。」Fydek說。他是一個20歲出頭的年輕人,因為生物專業而來到此地,進行物種的調查。過去的探險者著迷的是地理大發現,現在的研究者專注的是物種的保存、環境的維護。

可笑的是,物種的破壞與環境的走樣其實都來自人類,不管是探險家還是捕鯨船、捕海豹產業,帶來的歐陸病毒、甚至鼠患,在這個被譽為人間仙境的群島造成了生態浩劫。沒有天敵的老鼠,在南喬治亞吃了鳥類的蛋、破壞植物,把許多鳥種逼到幾乎滅絕。英國政府花了十年、耗資四億才將老鼠全數殲滅,2018年十月我造訪時,南喬治亞慶祝滅鼠計畫成功,消失已久的南喬治亞鷚回來了。

為了永續的保護生態,南喬治亞的旅客生物檢查非常嚴格,所有要登岸的人員在船上必須把衣服、褲子、帽子、手套等會穿著上岸的裝備全部用吸塵器吸乾淨,上岸要穿的那雙鞋的鞋底隙縫間的土壤沙石也要挖出來、務必清理到沒有任何有機物質沾黏在上頭。Fydek指出,嚴謹的服裝鞋子檢查雖然造成旅人的不方便,但小小的不方便卻可以確保南喬治亞的生機,若是我們不以嚴肅的態度面對環境,每天來來往往的旅人將成為傳播的媒介,一粒沙、一顆種子都會吞噬南喬治亞原本的環境面貌。

象島── 探險精神的堡壘

和Fydek告別後,我們的船往南極半島行駛,當時海象不佳,南冰洋的海一片灰黑且猛烈的翻滾,天空的雲壓得很低很低,我們彷彿要駛近一片厚厚的迷霧,坐在甲板上看浪的我,不曉得船要把自己拋向何處,就在昏昏沉沉又手足無措時,探險隊長廣播:「左手邊的陸地是象島,1916年謝克頓堅忍號的隊員們就是在此等待救援。這裡的風浪太大,我們無法登岸,但大家可以來甲板、透過望遠鏡看到岸邊有一尊智利耶喬號(Yelcho)船長帕多(Pilot Loui Pardo Villalon)的雕像,就是他開船把所有的人救回來。」

在搖晃的船上,透過望遠鏡看到帕多的雕像,忽遠忽近。對百年前的「堅忍號」探險隊員來說,帕多無疑是救星,同船的夥伴感動的說:「好希望天氣好一點,讓我們可以下船、登岸,我也好想跟帕多船長致敬。」從謝克頓的墓到帕多的雕像,我們在荒涼的海域見識偉大的靈魂。雕像旁是頰帶企鵝的棲地,天真的企鵝搖搖擺擺,絲毫不在意這裡曾經發生過的怒海求生。

風強浪高,是象島的日常,對企鵝來說,這是天經地義的尋常時光。但還是有那麼幾天,我僥倖的碰上好天氣,甚至幸運地登上象島……

2011年1月的南極之旅,有幸可以在象島周邊用橡皮艇航行,開小艇的探險員突然對我說:「我讓你們登上象島有馬卡羅尼企鵝(Macaroni Penguin)的地方,但是五分鐘之後一定要回來。」他把小艇頂住礁岩,我跳下去並且拉緊船首,讓同行者一一下船,我們用很短的時間觀察馬卡羅尼企鵝的棲地,然後大家趕緊走回沿岸、準備登船。但當時浪況變差,橡皮艇劇烈搖晃讓人不易找到支撐點,有些朋友腳才跨到船緣,船就被浪推走,海浪一波一波的襲來,上船變得費勁又冒險,焦急的友人突然很擔心上不了船、害怕要體驗「堅忍號」滯留象島的經歷。還好最後大家都平安登船,每個人一臉驚恐、心有餘悸。才僅僅五分鐘的差距,海況就完全改變。

2012年的年底,我又有一次機會親近象島。當時海況不錯,我們在象島威爾德角附近搭乘橡皮艇巡遊,探險隊長用無線電通知所有的橡皮艇駕駛員,要讓大家踩上威爾德角拍照。旅人們興奮的上岸拍團體照,畢竟能登上象島是很不簡單的事,甚至讓人感到虛榮。我當時才分外明白,象島對於著迷南極探險史、神往南極冒險精神的旅人來說,是多麼巨大的精神堡壘,謝克頓的故事讓這個世界盡頭的島嶼充滿傳奇與希望。當代南極探險隊員們都會想要靠近它、親近它,因為象島代表了求生的勇氣,代表了謝克頓對所有夥伴的承諾與責任,它是探險史上最光榮的存活印記。

大探險的時代結束了,關於地球,已經無險可以探,只有不同旅行經驗的交錯。二十一世紀的南極,沒有太多的冒險故事,只有一個比一個奢華的旅程。當下旅人所見識的南極風貌,是不可思議的極地美景、是被妥善照顧的郵輪時光。但是曾經翻攪過「堅忍號」的浪並沒有變、曾經把謝克頓等人逼進絕境的風也沒有變,站在謝克頓的墳前、行經象島海域,格外能感受人類與天搏鬥的意志力。只是,人類終究是輸家,就算輸,這些探險家也是美麗的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