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潛水教練Blue說過，吃人其實不是鯊魚的目的，只是因為鯊魚可能誤認你是好吃的海豹，或是看不懂你是甚麼東東，就咬一口做確認…。
“媽呀，”我心想…”這樣子的確認法會不會太野蠻了點…。”

我還是不停的泅著水，告訴自己說：”游一半就好了，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只剩下一半的體力時，我就會往回游…。”

輕輕一個扭身，我望望變成手掌大小的船身，她的身影在哪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轉身回來，望著大海深處，我恨死了這種深不見底的感覺，更哪堪等下回頭還要再經過一次…。


當我的身體感受到恐懼時，我發現現代人的大腦，除了一些平常用得到的知識，剩下的全部裝的都是好萊屋的垃圾，不然我怎麼又想起李奧納多演的”海灘”，裡面他不就在淺灘裡與鯊魚面臨遭遇戰，然後呢…？
“對了，他拿出刀子用力的K了鯊魚一下，鯊魚就逃走了…。”我很慶幸自己想到這樣一個積極正向的畫面…。”…唉呀可是…我哪來的小刀啊？難到要用拳頭…？？？”

遠方海岸前快速駛過一艘游艇，我駐足在水中央，想等船過了再往前游。船很快就經過我的面前再開走，正要趴下去繼續游時，我突然在心中叫出來…”唉呀…我怎麼不揮揮手，說不定下一分鐘我就回到岸邊了…。”

心裡頭還在無盡的懊悔，浮在大海裡的身體卻已經來到對岸的珊瑚礁群，腳下的東西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了，我竟然看到一隻斗大的海龜彷彿被我驚擾到，飛快的往側邊游走…。

“還好，總算有點收獲…。”我安慰自己。


來到淺礁，這事情就有點眉目了，我感覺自己右手的手指頭有點麻，大概是剛剛划水太用力了，兩隻大腿的內側也有點隱隱做痛，我下意識放慢了速度…。
終於來到岸邊，我在礁石上站穩身子，這裡是岩岸，我的面前是一道陡壁，我在水裡躍了一點高度抓住枝椏上的樹葉。


放在哪好？先抓在手上，往回游了一陣，感覺不太妥當，這樣速度變很慢，一不小心就從手裡溜掉了。在水裡考慮一下，我把樹葉放在泳褲褲檔的前面。

眼前的大海突然變的澄明起來，我知道，我男子氣概的舉動已經橫越了重重困難，巨大冒險的背後必然隱藏巨大利益…。

我想，她一定很擔心，會在岸邊看著我，不過我現在的身影看起來那麼小，在浪頭裡怎麼看得到我呢？(不然怎麼我也看不到她？)

所以她一定糾著心坐立難安的坐在海灘上，又或者，她不放心早就把船長跟導遊叫了過來，如果我這邊一有情況就會馬上飛船來載我，畢竟，我已經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那一個人……。


回程的路上是一整個安心，我知道自己雙手使勁這一划又把我與安全的距離拉近了，把我與英雄的形象又拉近了一步，那些庸人自擾的報紙頭條名目都可以從腦海裡丟掉了…。

隨著心頭的振奮，我還是小心翼翼的摸摸褲檔裡的樹葉，那個所謂”勇者”的證明！！！


幾個起落，我已經游回淺灘邊，手腳併用的動作更沉穩而內斂，話說這時候的緩慢優雅只有更讓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加分…。

我終於回到岸上。

[未完待續]

她坐起身，從船頭上打量著我，彷彿剛從火星繞一圈回來的茫然。

我驕傲著從褲檔裡摸出那片關鍵的樹葉，高舉在空中。

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打開一罐汽水說：”你怎麼游了那麼久，這罐可樂一起喝吧。”


(就這樣？？)

(就只有這樣？？？)

我突然很想像周瑜一樣面著江邊就大吐幾口血。

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海風很冷…。


“那片樹葉…不是海岸邊都可以撈到的浮葉嗎？我怎麼知道你是從對面拿回來的呢？”她不明究理，我卻欲哭無淚。

終於，激情還是被憤怒所取代了，由愛生恨，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接下來的半個鐘頭裡我們惡狠狠的吵了一架，她不懂我為甚麼沒來由的燒了一把無名大火，我幽幽的罵她沒良心。”收回那句話。”她說，她也火大了。

“你沒良心。”我斬釘截鐵的回應。

冷戰了半個小時候，我心裡越想越不對，這個舉動回來不是應該會有英雄式的凱旋歸來嗎？在岸上不是有一大堆緊張關切的眼神嗎？至少她不是應該潸然淚下？

她也許應該生氣，氣我怎麼那麼大膽，難道不知道她會擔心嗎？但是怎麼變成氣這種的？


這種驚天地而泣鬼神的舉動，就算我當下開口跟她求婚，她也都應該會死命的抱住我，甚至如雨點般落下的唇印和淚水封印我的言語才對啊？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我一邊吹鬍子瞪著眼睛，一邊不停的問自己？

我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有看過摩托車日記嘛？”我問。


“有啊。”她撇著嘴，還是氣呼呼。

“切格拉瓦游的河面有我游的那麼遠嗎？”我儘量低聲細語的說。

“哪一段？”她瞧也不瞧這邊。

“就是大家幫他辦歡送會，他發現那些跟他朝夕相處的痲瘋病友都在亞馬遜河的對岸沒受邀參加，他穿著衣服就跳進水裡一直猛游那段啊，不是兩岸的人都乾巴巴的看著他，大家的心都糾結到極點，然後他游到對岸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那段啊。”我又忍不住抬高了分貝。

“喔，應該有吧。”她想起那一段了。

“我真的應該跟這個女孩相擁一生嗎？”我變得不相信自己的決定了。

這一次的浪漫差點沒導致分手，還好損害範圍只是惡吵一架而已。

回到台灣，我還是百思不解再加耿耿於懷，我忍不住在MSN上跟B君提起這檔事，想聽聽看旁人對於這一件事能不能看出甚麼端倪，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怎麼我預想的事情都沒發生呢？

沒想到聽完整件事，他只是在MSN的另一邊瘋狂大笑，然後說：”你感覺起來好娘喔。”

“……。”

我還是不懂……我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呢？

很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