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人的大街上，我緩步地走著。

白白的街道、行道、與白天。

雙手插在口袋裡像個路人一樣走著。

什麼也不想，其實也是什麼也沒在想。







沒有盡頭的街上，遠方，有個影子晃動。

歪歪斜斜地一扭一扭朝我迎面而來。

一樣，很簡單地，我什麼也不想，因為他不關我的事。

管他是哪根蔥？







萬般無聊起抽起口袋裡的煙包，燃起一根煙。

叼著，跩個三七步在路燈旁閒閒發愣。

沒有目標－－

【因為沒有目標，所以更沒有目標；因為沒有目標，所以我放棄尋找目標。】







他走來了，愈來愈近了，愈來愈清楚了。

那個，一拐一拐走路像枯樹枝人，是個男人，一個老老的男人。

象徵歲月的皺紋一層層覆著晦褐色的皮膚，再加上他那外八字的怪異走法。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這時，嘴裡的那口廢煙，緩緩地，歿入空氣裡消滅氧氣。







「年輕人，你看著我做什麼？」老人停下腳步看著我，沙啞低沉的聲音如悶鼓細微緲緲。

「沒什麼。」捻熄右手裡的煙，隨手一扔。「倒是你呀，老伯伯，好手好腳的幹嘛走成這樣？」

「唉，這你就不懂了。」他語重心長的別過頭去，這時我才發現他的站相其實與常人無異。

『那幹嘛走成那樣？』有意思，在我心中的問號開始擴大。







「年輕人，我是不得已的阿！」我盯著他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回我一句【不得已】。

「哦？」挑眉，再燃起一根煙往嘴裡送：「說來聽聽。」

「我走成這樣是因為我被榨乾了阿！被公司、被家人、被老婆、被孩子給一一榨乾了阿…！」他說，很哀怨無奈地說。

「哦！所以你就走得像條被擰乾的抹布一樣？」

「哈哈…」老人笑了，「但我覺得很值得。」他嘴角漾起一絲微笑，雙眼望向前方，還帶著些許的驕傲和欲言又止。

「哪裡值得？」可以把好好的一步路走成這樣，看來眼前的老兄還真有兩把刷子。







此時，我發現原來他手裡還有根拐杖。

「嘖！天底下真的什麼人都有，有這麼好的拐杖也不好好倚著它走。」搔頭，我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

「年輕人，」老人再度叫住我，他笑著問我：「你很孤獨嗎？」

「是孤單…老爺爺，您老用錯詞了，這兩者是不一樣的。」頓一下煙頭，灰噗噗的煙灰散在地上。

不正面回答他的話，就像他避重就輕地略過我的提問。

此時，他笑得更深，然後單手執起拐杖再度向前走，用先前我看到的那個樣子走，往我後腦勺的方向前進。

錯過、擦肩而過。







「是都一樣的，在你身上。」他背對著我說，我背對著他聽他說，「你不希望狐單，卻選擇擁抱了孤獨。」

『啥！？』愕然回首，有好一瞬間我接不出話。







直到從本能裡罵出一聲「幹！」字之後才發現－－

那老人早已不見蹤影；而我的煙，也早已燃到盡頭，燙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