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2-03 18:09:39慧筆勤書

書寫,在看不見的稿紙上

網際網路的發展,帶給現代社會一股不可思議的影響,它迅速滲透到我們的生活各層面,從食、衣、住、行到育、樂,網路已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份,改變了我們的文化,也改變了我們的習慣。

文學亦然。不論是書寫的過程,還是閱讀的方式,都有了巨大的改變。從前是「爬格子」,現在則是在鍵盤上劈哩啪啦地敲出清脆的聲響。從前是「翻白紙看黑字」,現在則是手握滑鼠,喀啦喀啦地點選「下一頁」。網路作家洪凌說:「我得在網際網路的聲光包圍下,才能進入創作狀態。這是我這個世代的古柯鹼。」

在過去,要發表文學作品,唯一的途徑就是在報紙副刊那有限的版面裡擠破頭;要成為作家,不藉苦練文筆,參加文學獎奪得佳績外,幾乎沒有別的辦法。

然而,網路文學打破了這條不成文的規定。暢銷網路文學作家藤井樹(要寫本名吳子雲嗎?)就說:「不是我選擇網路來發表小說,而是只有網路允許我發表。」網路是一張未來的稿紙,誰都可以在上面書寫、發表,不論什麼形式、什麼主題,你都可以找到知音。紅遍兩岸的網路文學作家蔡智恆說:「在網路上寫東西,不為評審,不為得獎,寫到一半要趕論文報告,也許就不了了之。壓力、顧慮都比較小。」

有了「網路」這個發表媒介,創作者不再苦苦追尋文學獎評審者的口味與眼光,創作變得既單純又容易;作品也更豐富多樣。

這是一個必須重新為文學定義的時代。「網路文學是一個指標,它是時代的演進。」藤井樹說。

當年胡適提倡「白話文運動」,強調「我手寫我口」,在文學界掀起一股激烈革命,引起當時舊知識份子的一片撻閥之聲;一個月後,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小說——魯迅的《狂人日記》——誕生,正式宣告中國文學從文言文轉進白話文的時代。至此,文學創作變得更生活、通俗,文字能承載的內容亦大幅增加。雖然鼓吹白話文運動的胡適本人並未留下水準之上的作品,然而藉著白話文運動所帶進的文學創作成績卻是斐然可觀。

而今日,當網路、多媒體參與了文學創作的過程後,所激盪出的火花和可能性,更是難以限量。從隨手可得且即時、互動的發表發表平台;到豐富多樣的創作主題、自由開放的創作內容;再到絢麗奪目、不可思議的「超文本文學形式(hypertext literature),種種創新與改變,都是在「網路」這個媒介的起點上開始蔓延。
詩人向陽曾表示,網路上無拘無束,不必經過平面副刊的主流價值篩選,或許青少年因此更有寬廣的空間,藉此樹立不同於以往的文學理念,當一個網路上的胡適。
網路是一個由成千萬上個使用者互動所形成的虛擬空間,除了肢體上真實的碰觸外,與真實世界無異。在這樣一個充滿真實又虛構的世界所產生的文學,既真實地貼近生活,又虛幻地令人著迷,它呈現了網路族群的生活,更表現網路文化的特點。

當文學在網路上成為一大主流時,大夥才愕然發現,原來,文學人口在我們的社會中,並不像過去所以為的那麼小眾。「網路文學不只是給作者一個機會,更是給讀者開了一個機會。」蔡智恆說,「網路開發了一個新市場,這些讀者過去是不讀小說的。」

夾帶著大量的讀者市場,網路文學從網路出發,橫掃平面出版,徹底且迅速地登陸成功。對於網路文學的賣座,城邦出版集團負責人詹宏志就曾一語中的地指出:「出版社的角色從製造業變成服務業。」一九九八年,蔡智恆以痞子蔡(jht)和輕舞飛揚(fly-in-dance)的愛情故事在BBS上連載,創下網友瘋狂轉寄的記錄,並一路從網路逆向發燒到平面出版,硬是狠狠地在華文市場狂賣了數百萬冊。二○○○年,痞子蔡和輕舞飛揚在電影大銀幕上再續前緣,這是第一部由網路文學改編的華人電影。有人說,「蔡智恆經驗」是一項奇蹟。

網路文學能讓讀者喜愛的原因,大致可歸於「題材」與「語言」兩點。由於網路文學創作者多半是學生,故事內容多為校園裡、網路上的愛情故事,當然容易引起同為學生的讀者迴響;而e世代的網路語言、符號,甚至是忠於網路原貌的排版方式,都讓讀者在閱讀平面網路文學書籍時感到親切熟悉。

目前華文的網路文學平面出版量極其龐大、多元,市場反應也都還沒出現嚴重飽和的困境,可見網路文學的閱讀人口不論在電腦前還是書店裡,都不容小覷。

因著在網路上創作的一大特色是「人人可寫;想寫就寫」,自然容易產生良莠不齊的現象,這恐怕是網路文學引起文壇爭議的最大導火線。浪漫的愛情故事一旦過量,就使網路文學淪為平面言情羅曼史的延伸;再加上網路上的文字以方便溝通為主,並不注重正確性,在此習慣下,網路文學�虴@者對文字運用能力,顯現出一種令人擔憂的窘境。

此外,由於部份網路作家「無心插柳柳成蔭」,意外成為暢銷作家的傳奇先例,使得後起之輩將網路視為「邁向作家的終南捷徑」,欲藉高點閱率來博得平面出版的青睞。此風一起,更使網路文學的品質每況愈下,仿冒、抄襲層出不窮,網路儼然成為文字垃圾的棄置桶。無怪乎許多傳統文學家產生一種所謂「把關的焦慮」,擔心網路文學新秀無法承接起「文以載道」的神聖使命。

不論傳統文學作家的憂心忡忡有多八股,「網路文學」本身在文學歷史上所肩負的使命,卻是難以推諉的。「傳統文學是我們的智庫。」網路小說作家藤井樹誠實地說。擺脫了文學獎評審的束縛,在高人氣所撐起的聲勢下,「專業」對網路文學寫手而言,或許是一項刻不容緩的挑戰。

藝術創作的兩個層面:熱情和專業;當網路釋放了文字創作者過去被捆綁住的熱情後,從赤誠單純的熱情出發,我們滿心期望網路文學創作者往專業方向前進,從網路寫手長成文學作家,達到熱情與專業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