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09 02:00:00Beefingers 12
長篇小說：蝴蝶殘影—國王（CH17下）
我看到他快要哭的眼睛，全身激動不停地顫抖，控訴著我那
無情的鋼鐵心，那一句找回回家的路，像鬼魅的手在我的腦海裡翻越著那一段深藏記憶。那一年，我的兒子也是如此這般控訴我，在蝴蝶女王的控制下，所有的生物都喪失了自由，為了能繼續生存，有好多的種族已經選擇躲藏，然而有更多的種族都已經變成蝴蝶女王手上的實驗品，被拼湊出來的軀體、殘破不堪的靈魂、無法說出口的意識、自由已經變成了老骨董，沒有任何生物會把希望寄託在自由，我的兒子要求我像蝴蝶女王宣戰，我告訴他每一件事情都有盡頭的末端，我們能做的就是保握現在，時間會證明一切，然而蝴蝶女王是玻璃女王的妹妹，我們就算不尊重蝴蝶女王，也不能對玻璃女王有所質疑，然而他露出哀傷和憤怒的眼神看著我說：「如果海洋有一天消失了，沒有現在和未來，亡魂還能找到回家的路嗎？」
我還剩下多少的未來？我可以將未來託付在他的身上嗎？我轉過身子，正面看著他，在他的眼裡我看到的是堅定的信念、關懷朋友的道義、伸張正義的仁心，儘管他也帶著憤怒的眼神看著我，當你活了好久，被現實折磨當年的熱忱，希望變成無意義的名詞時，有一個人帶著熱誠出現在你面前時，那個人就像是過往的自己時，會給予他力量，賦予他重責，並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我想我就是想這麼做。
「我保證會放你們走，但在那之前，我想要帶你去一個地方，我不會奢望你答應我。」
「你想帶我去哪裡？」
「那你願意相信我嗎？願意相信無情又自私的國王嗎？」
「帶我去後，你必須遵守你得承諾，放走我們，我不管你想玩什麼把戲，反正我也沒什麼好損失了。」
我露出這幾千年以來第一次的笑容，看起來應該滿可笑的，畢竟已經好久沒笑過了，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兒子的身影，相信別人或許滿難的，但是相信擁有跟兒子相同信念的人，我想我辦得到。
「這是野牧錫草空間，是我兒子最喜歡的空間，沒有幾何圖形的符號，也沒有空間顏色，一個幾乎隱形的空間，沒有光亮和黑暗，它會隨著使用者的情緒變化，當我兒子以前在這裡時，整個空間都是綠草，高大的蕨類，暗褐色的泥土，他總是幻想著可以踏進陸地上，成為陸地的霸主，每當他心情不好時，他總會主動想進入這個空間內，他說這裡可以讓他思考，可以紓解緊繃的情緒，或許……」
「你想要表達什麼？想跟我促膝長談？聊一些爸爸和兒子的美好回憶？不必，我不想要聽到你說這些，我的爸爸是全世界最棒的爸爸，是一位有責任，願意傾聽的爸爸，而不像你，只會逃避事實，當戰事爆發時，你卻耽溺在過往的回憶，懦夫，我已經滿足你的要求了，我想可以出去了。」
「我不知道你所幻想出來的空間是什麼？好繽紛的色彩，這是哪裡？」
「算了，我不知你是怎麼辦到的，這是我夢想中的房間，當我在房間裡畫畫時，我總是想像著在充滿顏料的房間作畫，有著中古世紀的玫瑰花瓣的窗戶，木質地板，搭配著淺綠色壁紙，雙層床鋪，三個書櫃，以及最大的繪畫桌子，有著最俱全的顏料和畫筆，並且地上鋪滿被顏料塗滿的衣服，陽光灑在房間裡，而我所幻想出來的景物，不僅僅在畫紙上出現，同時影響到我的現實世界，幻想和現實不再有圍籬限制，兩種平衡地互存，只是在我想像的房間裡，沒有這具屍骨。」
「他是我的兒子，斡忽酩傲王子，我將他的屍骨放在這個空間裡，因為我想只要他在這裡，這個空間會出現綠色的草地，他可以在他最喜歡的事物包圍著，然而這只是我的幻想，這個空間無法反射出死者的想像，而我帶你來這裡除了告訴你我兒子的秘密基地之外，我想要把王子的位子傳承給你，你不需要稱呼我一聲國王，就算你不想要接替王子的位子，我也會放你們出去。」
「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好處？我就連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都還不清楚，接任王子？你的腦子是壞掉了嗎？我只想要救出我的朋友，『不想要接替王子的位子，我也會放你們出去』，這是我聽過最蠢的一句話，毫無來由地交出王子的位子，怎樣？是想要收買我嗎？想要將我納入你的麾下？讓你好繼續荒廢身為國王的職責，打算將所有的事情丟給繼任的王子，別想把我當作你的棋子，更別我當做笨蛋來耍。」
「我的兒子有一個夢想，他不想稱霸天下，更不想要與蝴蝶女王正面交戰，他想要保護海洋所有的族群，他幻想自己可以到陸地上，但是他的心一直繫在每個族群身上，他說他的力量很小，不像姐姐和爸爸一樣，但是他想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來守護海洋的和平，當年蝴蝶女王不斷迫害大家，因此他潛入蝴蝶女王的宮殿，企圖救出被監禁的伏虜，結果他被殺死，他所帶領的高脊烏背魚人卻被改造成塔妮雅歌尾魅族，當他的屍體丟到我的面前時，被奪去的靈魂，以及活生生拆掉他的脊椎骨時，我正式向蝴蝶女王宣戰，那一年我們損失慘重，就連我的女兒也成為這場戰爭的陪葬品，最後我放逐自己，懲罰自己沒有好好保護家人，但你說得沒錯，我的家人不單單是我的兒子和女兒，所有的海洋族群都是我的家人，我對我的失責，我無話可說。」
這是繼幾千年來，第一次自白在內心裡的痛苦，講出來的感覺真好，我看著無法復活的兒子屍骨，我瞭解到放逐自己的時間結束了，應該要面對在內心裡的恐懼，現實已經不容許我繼續逃避，我將從躲爾倪多魁人族身上所吸取的力量歸還給他們，我逐漸老去，肌肉漸漸萎縮，我已經好幾千年不曾進食，拋棄了講話和微笑的權利，失去重心的靈魂，只剩下最基本的生理維生反應：呼吸、呼吸、還是呼吸，我轉身過去，流下這幾千年來的第一滴眼淚。
「那麼身為王子要做什麼？」
我留著眼淚說：「我是海洋的國王，必須保護海洋的族群，我不會再逃避我該履行的義務，我想要邀請你成為王子，做為我的左右手，扶佐我再一次擔起守護海洋的重責，我沒有辦法搶下蝴蝶女王的位子，但我不會讓蝴蝶女王的惡勢力來破壞海洋的和平，我已經老了，我需要你的力量。」
他遊到兒子屍骨的面前，他說：「用海草做成的脊椎骨，你讓王子在死後保有最後一絲的尊嚴，我不知道那把短刀從哪裡來的，如果我找到窗簾，我會問他這把短刀的來源，公主的右眼我會協助你找回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願意接下王子的位子，就像你兒子所說的，我的力量很小，但我想要救出我的朋友，我想要找出來這裡的原因，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生物被老蝴蝶奪走性命，人生就像是一場豪賭，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以前的我忘記了國王的本份，現在我會好好彌補這幾千年來的失責，我的力量很大，我會好好保護海洋裡的族群。」我開心地繞著空間遊著，可以被信任的感覺真好，我繞到他的背後，推他的右手，「你摸一下在我兒子頭骨上符印。」
我遲疑看著我，接著他輕輕摸一下後，烙印在頭骨上的符印消失了，在我手上出現了一個皇冠，金黃色的稻穗編織狀的紋路，鑲著數十顆小小的淡藍色寶石，那個符印是玻璃女王賜予的，就連我身上的力量給是女王給予的，沒想到就連玻璃女王也承認他成為下一任王子的資格，我又流下眼淚，興奮地遊著，帶著輕輕的吼叫聲，哈哈！好久不曾那麼開心了。
他看著我，接著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將這頂皇冠帶了上去，那幅模樣就像是當年兒子接下玻璃女王放在我這裡的符印，也一樣露出大大的笑容，有著相信不會被現實壓倒的自信，對未來有著美好的期待，我又忍不住流下眼淚了，他真像我的兒子，我告訴自己，這輩子我要好好守護我的家人，不再讓任何人滴下眼淚。
「走吧！我們一起離開吧！」，我也露出大大的笑容回應他對我的信賴，我想這次的笑容看起來應該不會很憋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