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學時，有一回參加中部的慈善義演。
雖然只是中小學生的表演，但是從舞蹈、音樂、歌唱，乃至於相聲，都是有相當水準的節目。那一整天，我們這些中小學生一邊熱熱鬧鬧地聊天，一邊按照學校順序認認真真地彩排。認真的程度，直到現在我還記得老師指著舞台中心點的標記，跟我們叮嚀方位跟舞跡的那一刻。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次表演會令我如此印象深刻。可是，若你問那天我跳的是什麼，我卻又記不得了。
只記得彩排剛結束，返回後台緊張地補妝時，有人說外頭刮起大風雨了。

於是，七點開演時間一到，幕卻沒有拉開。聽說，是因為觀眾太少。大人們議論紛紛，我們雖然還不太懂事，仍感受得到那種緊張與失望。

我們幾個小毛頭，偷偷溜到舞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開布幕。從結綵的禮堂牆上，往下瞄到觀眾席。
----真的是小貓兩三隻。原本該是高朋滿座，甚至達官顯要聚集的夜晚，偌大的中正堂，在開演三十分鐘後，樓上樓下加起來不到三十人。
聽說，風雨仍在呼嘯。

老師這時走了過來，我們紛紛圍上去，有些擔心又不免好奇地問：「老師，還要表演嗎?」她說：

「要啊! 不要忘了，你們是專業的表演者。即使台下只有一個人，難道他不是來看表演的嗎? 所以，就算今天只來了一個，你們還是要跳-----要跳得更好，讓他覺得不虛此行! 而且，你們不只是跳給別人看，也要跳給自己看啊!」

說真的，這些話一般人可能會覺得有些八股。
說真的，我們似懂非懂。
可是，說真的，那些話竟然深深感動著我們。就像上戰場前鼓舞士氣的談話一樣。

於是，說真的，那是我們跳得最好的一次。因為，那隻熱鬧的舞蹈，展現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而那晚，三十人的掌聲，比三百人還響亮。甚至，蓋過風雨肆虐的聲音。

為什麼會寫起這件事呢?
今晚跟好友聊天時，她讓我想起那次演出的快樂。
是啊，是快樂。完全不像現在的我，看到課堂上學生極少，還會替老師尷尬的我。

我竟然忘了那種一人亦是知音的感覺，更甚者，是那份為自己而舞的快樂。
只有在那種時候，才會盡興，觀眾如此，表演者亦然。

想起上星期課堂中觀賞的錄影帶。加拿大詩人bpNichol談到寫詩：
有的人寫詩會在意別人讀這些詩的想法，甚至因而卡住，我倒鼓勵嘗試創作的人，只要專注在你的想法。

如果，我不是為自己而寫，不為自己而舞，那麼這些作品就失去了生命。
為什麼總是要在意旁人的觀感呢?

渴求他人的注意之前，先專心注意自己。 像Billy Elliot學旋轉一樣，要集中眼神的焦點，才不會暈頭轉向，才能轉出平衡沉穩的圓。

2001/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