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22 11:21:08點點點

狗痴

狗痴
「世上有什麼是比血更鮮豔更單純的紅嗎?」俯視著隱隱冒著熱氣的血液從仍微微顫抖的黑狗的咽喉徐徐流出,帶著眼鏡、身材削瘦、面型方正、年約二十許的男子,興奮地看著他的「作品」,右手持的水果刀刀鋒兀自滴著殷紅的血滴。「張若竹,我要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是什麼。」

轉身,漫步在凌晨一點的小路上,他輕輕地哼著歌,已清洗乾淨的刀子收在夾克的口袋,右手食指和拇指輕快地打著節奏。他沒有一絲絲罪惡感,反而是如釋重負的喜悅。熟練地走進一小巷子,停在一棟小小舊舊的連棟洋房前,從口袋掏出一把鑰匙,在夜晚微弱的路燈下,躡手躡腳開啟門鎖走進庭院中,進入大門虛掩的客廳,順手拿起桌上的信,上面寫著「古正義先生收」。

精神亢奮的古正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成眠,索興起身,床底一張揉爛的紅色西卡紙,散發著廉價香水的味道,他彎腰拾起,攤開,上面刺眼的燙金字寫著:「張若竹與陳志偉於X月X日XX飯店舉行喜宴」,正義呆呆地盯著這幾個字,黑狗臨死前的掙扎變成若竹虛弱地躺在地上,喉中泊泊流出比玫瑰花更鮮紅的血,一道觸目驚心的割痕像一條蛇蜿曲地蛇在她脖子上,正義恨恨地想著,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比起我所受的傷,你死有餘辜。

隔天,古正義像完全換一個人,從冷血殺害無冤無仇的黑狗的兇手,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和藹可親、人見人愛的大男生,他知道同事們背著他竊竊私語,愛情長跑三年的女朋友變心,分手後在短短三個月就另嫁他人,每一個人都對他持著同情的心理。但,在從黑狗流血成河、尚有餘溫的鮮血踏過去的同時,他心內某處的傷痕似乎神奇地癒合了。

他精心打扮,仔細地梳洗一番,還特別噴了古龍水,帶著一顆愉快的心情,去參加古龍水贈送人,若竹,的婚禮。他表現得風度翩翩、舉止得宜,反倒是新娘子窘態畢出,顫抖的雙脣掩不住緊張失控的情緒,也許是在最意想不到的場合看到最不想見的人吧,例行的敬酒儀式只完成一半就匆匆離開,只留下滿腹狐疑的親友和臉色比暴風雨前夕更陰沉的新郎。正義滿面春風地四處敬酒,若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才是今日的男主角呢。

微醺的他在宴席散場後,乘著略有涼意的晚風,大城市的繁喧正待開始。經過一家寵物店的透明櫥窗,有拉不拉多幼犬、雪納瑞幼犬、黃金獵犬幼犬,每隻都睜著無邪的大眼睛,或舒展四肢、或輕咬假嚙、或好奇地看著外面這個迎接牠們新生命的世界,正義在狗兒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想必狗兒也在自己的眼球瞧見也許連自己都沒看過的自己吧,他推門走進店裡,迎向一個年輕女孩的笑容:「先生,你很喜歡狗是吧?」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在櫥窗前,看狗,站了半個小時呢。」
「是嗎,哈,我都沒注意到有這麼久。」他吞一口唾液。「是呀,我是很喜歡狗。因為…,曾有一隻黑狗,救了我的生命,改變了我的人生。」

回家的路上,正義的懷裡,多了一隻剛滿二個月的,不足籃球大的,黑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