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5 11:51:33

癩皮狗

她的潔癖是婚後才顯性出來的,像慢性盲腸炎一般,三不五時得鬧她一下,攪得她愈來愈神經質,有時鬧得簡直令人感到可恨了。

婚前第一次到丈夫的家,一走進廚房,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眼睛直盯著瓦斯爐前的白瓷牆面,不知堆積多久的濃黃油漬差點讓她眼冒金星,她轉頭做了個深呼吸,打開廁所的門準備舒解自己,老天爺!她暗自輕歎,馬桶的陳年屎垢把她嚇壞了,猶豫了一下,她強自憋住了一泡飽滿的熱尿,回到客廳尷尬地看著一臉泰然的他,好像有一點明白他不修邊幅、門面邋遢的原由,想到婚後三代同堂的景況,她不免茫然。
婚後她和婆婆相處得平靜無波,只是她愈來愈愛整潔了,三兩天就清洗流理台、馬桶,看見小姑吃完糖果,紙屑扔在地上,她會默默走開, 每天早上她會主動料理小狗的排泄物,好像隨時有一根針在暗暗戳她,她非跳起來打理一下家務不可。

那一陣子,她眼睛長了針眼,心就懶了,沒有她的打理,家裏又回復舊樣,丈夫和婆婆一家人都依然活得快樂自在,只有她每天苦著一張臉,好像家裡的灰塵全貼到她臉上似的。
漸漸地,家裡的人都感覺到她的潔癖。公公只要看到她在客廳,馬上把外孫女弄得凌亂的書報、玩具收拾妥整,婆婆和小姑索性不在她面前吃糖果,為了一團紙屑引起衝突是多麼愚蠢啊!
奇怪的是,她卻著魔似的變成勤快得近乎病態的清潔婦,有時半夜也在清洗沾滿餅乾屑的沙發,丈夫開始注意到她令人不解的行徑,給予關切。她避開丈夫關愛的眼神,眼光飄到狗籠。
「臭死了,這隻狗。」她冷冷地說。
然後,夫妻開始口角,終於大打出手,她每次打輸是意料中事,她也不哭,但是卻發出令人驚悚的尖叫,說諸如要離婚一走了之這類敏感絕情的話。
婆婆從不上來她和丈夫居住的三樓,只在樓梯口柔聲地勸架,在她高亢的反對意識中顯得十分微弱。

真是令人納悶呀,只是一隻骯髒的馬桶甚至只是一團紙屑竟要毀掉一對夫妻的愛,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呢?丈夫堅決不妥協,他沒辦法珍惜一個心眼比針還小的妻子啊!
她和丈夫之間開始一種緊張的角力。
黃昏的散步依然遵循著,只是夫妻彼此冷漠。操場裡運動的人潮不少,遠遠地她注意到那隻小黑狗,那是她熟悉的小朋友,牠就住在操場的乾水溝裡,似乎是被主人遺棄的,小黑狗無視她的存在,不時爬進爬出玩著,很快樂的模樣,今天小黑狗似乎特別高興,蹦蹦跳跳十分淘氣,她看見小黑狗旁邊多了一隻大黑狗,原來是牠的母親啊,難怪小黑狗會玩得瘋掉。

當她走近小黑狗,才真正驚怔住,那隻母狗得了皮膚病,早成了髒兮兮的癩皮狗,小黑狗仍在母狗旁邊跟前跟後,甚至滾到母狗懷裡撤嬌,瞧牠玩得多麼快樂,這隻人人嫌棄的癩皮狗在小狗面前活得多麼有尊嚴啊!
她的心登時溫熱了,有一些溫柔的東西流過她的心田,把她的心浸淹浸過。
潔癖就像慢直性盲腸炎吧,割掉潰爛的闌尾,腸子可以如釋重負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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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綾子 2008-03-05 21:02:44

我雖然沒有潔癖
但是看到故事中描述的婆家廚房、廁所及餅乾屑糖果紙亂丟的客廳也會想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