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我寫了一篇《被徹底遺忘的生日》，寫那天的時候，我的生日大概已經過了十天，你的生日大概已經過了一周，也就是說，我們的生日過了十天之後，我才突然記得來有生日這件事——今年我自己以及你兩個人的生日，都被完全遺忘，沒有人記得，連我自己都忘記。

　　那天跟你聊起這事，你說，我的生日你確實是忘記了，所以過幾天你自己的生日其實記得，但是因為忘記了給我過生日，所以不好意思記得自己的生日，因為顧及了我的感受所以假裝忘記，說的時候帶有點狡黠的調皮；你說往年，就算誰都會忘記但是羲外公會記得給你發一個生日快樂的信息，今年連羲外公似乎也忘記了，說的時候又頗有此落寞。

　　那天我們還在討論說——我跟你的區別是，今年我的生日連我自己都忘記了，你的生日，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記得——所以究竟是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忘記了更悲壯些呢，還是所有人都忘記了只有自己還記得更淒婉些呢。我說連自己都不記得顯得更悲涼點，你說只有自己記得更哀怨些。所以，我們現在都要開始比賽悲壯淒婉悲涼哀怨了嗎， 這該死的勝負欲。

　　其實不管最後誰的勝負欲贏了，討論這件事本身，已經是一件極其悲壯淒婉悲涼哀怨的事情了——確實，我們都已經是最落寞的中年人了，所以我們會記得他們，忘卻了自己，連最後的那點儀式感都完全丟失了的時候，我們的幸福和快樂也許已經不再跟這點虛無的儀式感扯上關係了。話雖如此，但是我們倆，今年還能過的生日，似乎只有今天了。

　　初八的時候，我的國歷生日，我的農歷生日，還有你的農歷生日，都已經過去了。

　　識於微時，半生相伴；從一個人，到兩個人，到四個人；從青年時，到現已中年。

　　有時候想，我們的脾性多少是有些相似的——都很傲驕，且有些暴烈，像我們這樣性格的兩個人在一起，居然沒有火星撞地球，似乎也是挺神奇的一件事。也許，是因為彼此都無比瞭解對方，因為對方跟自己很像，所以知道哪裡是導火索，會一點就著——而我們彼此容忍，從不越雷池半步，也就一直相敬如賓了。

　　我有時候在想，正是因為對彼此都瞭解，所以如果哪天犯混，會不會就專挑對方的痛處去拿捏，到時候會不會把對方整一個痛不欲生呢。

　　我已經好久沒有給你寫字了，印象中，上一篇寫給你的文字——《人生若只初見》，文末的日期寫著2010年10月，霜降——竟然有十幾年沒有認認真真地給你寫過一篇文章了嗎，或者有，但是沒有寫得很認真。

　　不過往回去倒，我的舊博客幾乎就定格在2008了，所以我其實可以辯解，不是我沒有給你寫啥，而是我已經十幾年沒有寫什麼字了。現在慢慢開始覺得寫字是個好習慣，所以又想慢慢撿回來，不過我寫了四個月了，竟然才寫到你，罪過罪過。

　　我剛剛又把那篇《人生若只初見》又給讀了一遍，一聲輕嘆，我發現我似乎再也寫不出那麼漫妙的字來了，時光荏茬，我再也不是那個會趴在你耳邊說著浪漫情話的少年郎了，轉眼間，我們都已經養大了一個少年郎，又養大了另一個少年郎了，所以我們在一起慢慢地變老。

　　什麼時候，我們的浪漫已經變成了半夜背疼睡不著覺爬起來讓我幫你捶背，或者跑步跑了一半喘不過氣讓我輕輕地拍著你的肩陪你休息一會，或者是兩娃上學的時候我們倆人無聊地瞎逛……柴米油鹽醬醋茶，父母兒女朋友同事同學，所有的一切事一切人都成了我們的浪漫，唯獨我們最容易，就忘卻了自己。

　　再過幾年，羲小姐去上大學，彧少爺去上中學，我們就徹底地成了兩個空巢老人了，那時候，會不會才開始會有我們自己的生活。養兒，育女，回頭想想這些年，我們是不是自己都沒有活明白，就把他倆給帶大了。所以他們大了之後會不會怪我們，沒有把他們養明白了呢。

　　十幾年前，寫《人生若只初見》時，我們已經相識了也得有十幾年了；現在回讀那篇文章，又是十幾年光陰流逝。我們還有多少個十幾年呢。以前說什麼相濡以沫，說什麼舉案齊眉，說什麼執子之手，說什麼青青子矜，似乎都是遙不可及的夢境，現在回頭看，曾經的遙不可及都已經成了過往，曾經的關於愛情的夢境，似乎都已經成真了。當然，我們依舊過得困頓，但是我依舊盲目的相信，後面的日子還是會慢慢地變好的。

　　我不擅長畫餅，你似乎也從來不怎麼喜歡吃餅，所以我們可以這樣相濡以沫幾十年，從相識相知相愛，結婚生子再一起慢慢變老，我們的愛情故事似乎沒有很多精彩與波折，我們一如既往的情緒穩定，一如既往地平淡如水，一如既往。最大的精彩與幸福，會不會是一如既往，會不會是平淡如水，會不會是相濡以沫，會不會是一起慢慢地變老。

　　感謝你這許多年不離不棄的陪伴，縱然我給你的快樂，也許遠遠少於你帶給我的幸福。我似乎也無法承諾要做得更好，這許多年來，若能做得更好我可能已經做得更好了，所以我能承諾的是，我還會一如既往地情緒穩定，在能力範圍之內做好。

　　《人生若只初見》，十幾年前寫的題記，放在這裡，是不是可以當個收尾呢。

　　所有快樂的時光總是很容易就從我們的手指縫里溜走。

　　我不能回頭望，那些所有曾經的憂愁與哀傷；

　　一剎落寞，一剎驚艷。

　　最是那一低頭，我窺到了所有暗斂著的情感；

　　一剎驚詫，一剎淡定。

　　所謂人生；僅是一轉眼，

　　已成記憶里最黯淡的那顆微塵。

　　人生若只初見；我願，

　　止於初見，永遠定格。

　　　　　　　——火神紀·《似水流年》。

　　親愛的，生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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